下人们都下去了,纪舒意独自躺在床上。
积霜院里很安静,群芳园那边的喧嚣声便格外清楚。
自从去岁嫁进沈家时,纪舒意就清楚的知道,她和沈怀霁之间已再无可能了。
小宋氏为沈怀霁相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小宋氏不仅瞒着她,还残忍的将这场相看的花宴交给她来办。
为了这场花宴,她殚精竭力啊。
纪舒意翻了个身,只觉身上冷热交替,她揪着被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而此刻沈怀霁刚回府。
沈怀霁原本当差当的好好的,沈家下人突然来禀,说府里出事了,请他赶紧回府。
沈怀霁询问出了什么事,那仆从却支支吾吾道:“郎君归家就知道了,与少夫人也有关呢!”
因着最后一句话,沈怀霁一路打马疾行归家,按照仆从的指引,一路行至群芳园。
他的目光迅速自园中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纪舒意的身影,反倒站在人群里的小宋氏冲着他招手。
“二郎回来了,快过来。”
沈怀霁皱了皱眉,但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他到底没下小宋氏的面子,只抬脚走了过去。
小宋氏拉着儿子,开始向他介绍她身侧的几位夫人和她们的女儿。
沈怀霁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但该有的待客之道他还是有的。一开始他还耐着性子听,但越听越不对劲儿。
因为小宋氏着重介绍的都是那些夫人的女儿,什么他幼年时常跟人家玩儿,什么他离京前,他们曾在哪家宴席上见过。
饶是迟钝如沈怀霁,此刻也明白,所谓的“府里出事,与纪舒意有关”不过是他母亲诓骗他回家的借口而已。而且从小宋氏不断向他介绍那些妙龄女郎的言行来看,小宋氏的目的几乎是昭然若揭了。
沈怀霁的脸色倏的就冷了下来,他直接打断小宋氏的话:“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回府衙了。”
说完,沈怀霁转身就走,对小宋氏的挽留充耳不闻。
沈怀霁心中怒气翻涌,脚下走得飞快。可即便如此,习武之人的灵敏还在。
刚穿过垂花门,就有一个女娘朝他撞了过来。
沈怀霁飞快侧身闪躲的同时,将手中的刀鞘猛地一横,那撞过来的女娘撞到了他的刀鞘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女娘甫一抬头,看见面前的人是沈怀霁时,她顿时欢喜的唤了声:“沈二哥!”
沈怀霁却没认出对方,“你是?”
“我是宁棠呀。”
沈怀霁这才想起来,这是宁国公的幺女。
沈怀霁将佩刀重新挂回腰间,冲着宁棠一颔首,就要抬步继续往外走。
“沈二哥,你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宁棠巴巴问。
沈怀霁头也没回道:“有公务在身,你去园子里玩,那里热闹。”
说完后,沈怀霁便径自走了。
宁棠目送着沈怀霁离开的背影,顿时面露难过之色。
为了今日这一面,她特地裁了新衣裙做了新头面,欢欢喜喜来沈家见沈怀霁。可沈怀霁先是没认出她,后来她自报姓名后他也并未多看她一眼就走了。
侍女见宁棠面露失落之色,当即劝慰道:“娘子,咱们家七郎君和沈二郎君向来交好。如今沈二郎君在京里,日后娘子见沈二郎君的机会多得是。”
宁棠觉得侍女说的有道理,这才瞬间重新绽开笑颜:“你说得对。既然沈二哥要忙公务,那我去找沈伯母说说话。”
之后宁棠便去小宋氏面前献殷勤了。
宁国公夫人身子不适,今日宁棠是跟着她大嫂来赴宴的。
宁大夫人虽然觉得宁棠太过太好小宋氏的举动有些不妥,但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住这个小姑子,就只能当没看见。
沈怀霁长了副好皮囊,虽然从前行事混不吝了些,可如今他有官职在身,且又是侯府的二郎君。
虽然上面有个兄长,但全上京谁不知道,他兄长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两腿一蹬就没了,到时候继承爵位的就是沈怀霁了。
是以除了宁棠之外,还有好多女娘都围到小宋氏身侧,想在小宋氏这里留个好印象。
小宋氏面上含笑应付着这些女娘们,心中却十分不安。
沈怀霁最讨厌别人骗他,今日她背着他在府里私自替他设相看花宴不说,还将他诓骗回来,此事沈怀霁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沈怀霁甫一回府就来找她。
小宋氏正要解释,沈铎已先一步冷冷开口:“此事是我拍板决定的,与你母亲无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也到娶妻的年纪了,我让你母亲为你安排相看有何不妥?”
沈怀霁没想到,这事竟然是沈铎的主意,沈铎一向不管这些事的。
短暂的惊愕过后,沈怀霁垂眸答:“孩儿暂无成婚的打算。”
“是暂无成婚的打算,还是心中旧情难忘?”
沈怀霁霍然抬眸,就对上了沈铎那双洞察一切的鹰眸:“你先前整治那些官宦子弟,究竟是恪尽职守,还是出于私心,你自己清楚。”
沈怀霁心下猛地一颤。他没想到,沈铎竟然猜到了其中缘由。
更没想到,猜到了其中缘由的沈铎,并没有选择叱骂他,而是直接让他母亲替他相看,试图尽快为他定下婚事。
是啊,他父亲在这个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先前他归京后,得知他和纪舒意的过往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要用认亲茶逼迫他唤纪舒意大嫂。
如今他又故技重施。
这一刻,沈怀霁心中骤然泛起了一股子恨意。
明明他和纪舒意情投意合,明明是他阿娘挟恩逼迫拆散了他们。他父亲是一家之主,他得知此事后就算不拨乱反正,也不该这般将错就错的来逼迫他。
可他却偏偏这么做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上一次,沈怀霁没有向沈铎低头,这一次自然也不会。
他迎上沈铎的目光,嗤笑一声:“是啊,孩儿无用,孩儿做不到像父亲那般无情,在发妻尸骨未寒时,就立刻将新人迎进门。”
小宋氏听见这话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还没来得及劝阻,沈铎已一巴掌扇了过去。
“逆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向来喜怒不显的沈铎,此刻被气的胸膛起伏,脸上皆是怒意。
沈铎那一巴掌用了八成力道,沈怀霁被打的身形踉跄了一下,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二郎!”小宋氏当即跳起来,死死拉着沈怀霁的胳膊,逼迫他,“快向你父亲赔不是。”
她同沈铎夫妻二十载了,她大姐姐在沈铎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怀霁这话,与戳沈铎肺管子有何区别。
“赔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是父亲没有在发妻尸骨未寒时,就迎娶您过门?还是在娶您进门后,他又一直对发妻念念不忘?”沈怀霁咽下嘴里的血沫子里,盯着沈铎一字一句反问。
小宋氏听见这话,已经吓的要去捂沈怀霁的嘴了。
无论是家中,还是军中,沈铎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沈铎习惯了顺从,这是第一次有人忤逆他,而且忤逆他的人竟然拿他早逝的发妻说事。
沈铎瞬间暴跳如雷:“来人,把拿我的鞭子来,我今天要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二郎,阿娘求求你了,你快向你父亲赔不是吧。”小宋氏急的都快哭了。
沈铎是武将,此刻又在气头上,若他真对沈怀霁动了手,沈怀霁今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沈怀霁却偏不,他面无表情看着沈铎。
“父亲要打我,我自然毫无二话。只是父亲在打我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今日陛下刚点了我明日随行护驾。”
后面这句话既是提醒,也是**裸的威胁。
沈铎何曾被人这么忤逆过,他气的直哆嗦,但偏偏沈怀霁搬出陛下,他还真的不能再打他了。
“滚!你给我滚!”恼羞成怒的沈铎一把将茶盏掼在地上,怒不可遏骂道,“从今以后,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滚就滚,父亲当我多稀罕这个家似的。”沈怀霁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任凭小宋氏怎么哭喊,他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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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