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落下的瞬间，时间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的唇带着她特有的温热和未干眼泪的咸涩味道，这是在这个充满血污和混乱夜晚中，最不该有的东西。
蝙蝠侠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正浑身是血。他的瞳孔因为惊愕而微微收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血腥，眼泪，和刚刚沐浴过后的鼠尾草的清甜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他依旧能通过两人紧贴的唇，感受到她过快的心跳。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撞在他的胸口。
……她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迟缓地划过他因伤痛而混沌的意识。
在他的预想中，此刻应该是审问，对峙，或者至少是更进一步的互相试探，但绝不应该是一个吻。
琳赛的心里同样不平静。
冲动之下吻上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近距离下，蝙蝠侠制服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更加刺鼻，唇下的触感也相当干涩。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震惊和僵硬，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既没有推开，也没有接受，就像她吻上的只是韦恩塔上方的其中一座滴水兽。
完了。好像又丢人了。
他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不过我好像确实疯了，居然会想要亲蝙蝠侠。
难道我的XP是人外？
系统，救救孩子！
预想中可能存在的，混乱之下的回吻没有出现，只有无尽的尴尬和对方无声的拒绝在空气中蔓延。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幸好刚才哭过，应该看不出来。
几秒钟后，琳赛怏怏地退开了。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眼神飘忽，只能假装专注于检查他腰带间的绷带还有没有在渗血。
空气中的尴尬仿佛化为实质。
最终，还是蝙蝠侠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虚弱，但语气里带着一种试图理清逻辑的困惑：“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布鲁斯·韦恩。”
这句话像根不经意的木刺，轻轻扎破了琳赛心里那点微妙的尴尬和羞恼，她立刻像戳到痛处般气急败坏起来。
“我喜欢他有什么用？”她恨屋及乌地剜了蝙蝠侠一眼，“他可没把我当回事，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弄晕扔在酒店，还‘大发慈悲’地施舍了一张银行卡给我。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那种喜欢攀附虚荣的女人。”
她语带讥讽，还有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她那么努力做了关于韦恩的功课，结果呢，完全跑题。传说中的新手经验包韦恩根本就是个攻略不下来的男人。反倒是其他人，尤其是面前这个被系统判定为没有正常人类感情的蝙蝠侠，虽然两人每次相遇总是惊险万分，但最起码他都贡献了比韦恩还要多的好感度。
蝙蝠侠的下颌线再次绷紧，他想为布鲁斯·韦恩那晚的行为说“抱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蝙蝠侠，他不能，也不应该替布鲁斯·韦恩道歉。那会模糊界限，带来不必要的联想和危险。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气氛再次跌入尴尬的冰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安静的呼吸声。
琳赛被这沉默弄的有些焦虑，尤其是一旁地板上那摊已经凝固的红色血迹还在不断提醒她，身边的人还身负重伤。
“你继续说话啊，千万别死在我家里。”
蝙蝠侠嗯了一声，想了一下，才找到一个话题：“我要是真的死在这儿，你会怎么办？”
琳赛认真思索了一下，她的任务还没完成，一个重要人物就噶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崩，但如果不崩的话，自己总归还是要继续任务的。为了不让蝙蝠侠的意外死亡变成自己的麻烦……
“我大概会把你切吧切吧然后炖烂，再用破壁机打成糊糊，倒马桶里冲走。就是你这个衣服也不知道烧不烧的掉，有点麻烦……”
蝙蝠侠：……
你还想的挺周全的。
他打算回去就把琳赛·奈特的文件夹移到高危人群那个组里面去。
“别担心，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你的破壁机不用担任这种不属于它的工作。”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用最省力的方式说话。
“你现在已经麻烦到我了。”琳赛小声嘀咕，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腰侧的绷带，看看还有没有再流血。
为了让空气不那么尴尬，也为了驱散心里还残存的害怕，琳赛再次轻声哼唱起自己喜欢的旋律。
蝙蝠侠安静听了一会儿，直到她哼唱完完整的一段，才开口询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歌？我没听过。”
他记得阿尔弗雷德之前录了一段琳赛哼歌的录音，虽然他没告诉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但布鲁斯还是放在了心上。而且他知道，此刻在他耳机里的便士一一定再次录下了这段旋律。
琳赛心想你要听过就奇怪了，我的曲库都来自未来。
她含糊地敷衍道：“随便唱着玩的，瞎编的。”
她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什么，歪头看着他试探道：“既然韦恩那么听你的，你又说你们俩不是‘那种’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俩至少都是彼此非常重要的人？”
蝙蝠侠嗯了一声，等她继续往下说。比起让他说话，他更希望琳赛多说一些。说的多，才会暴露出她更多的真实意图。
“那既然我救了你，布鲁斯·韦恩会不会因此对我改观，感激我，然后愿意付出真心跟我交往？”
蝙蝠侠原本垂下的眼睛缓缓抬起。
他觉得这个女孩思维跳脱的毫无规律可言，她的目标，她的行为，充满了矛盾。前一刻还在为韦恩的轻视愤愤不平，下一刻又想着如何利用救了蝙蝠侠这件事去讨好韦恩。
她的目标到底是谁？如果仅仅是为了攀附韦恩，那刚才的吻又算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关于“真心”的问题，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淡然道：“我也救过你一次。”
他指的是昨晚琳赛哮喘发作的时候。
琳赛一噎，顿时有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这个混蛋，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看到女孩在一旁鼓着腮帮子生闷气，蝙蝠侠忍不住问：“你的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琳赛心里猛地一惊，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努力保持镇定。
不会是系统被发现了吧？
“你刚才……”蝙蝠侠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喊了好几声‘Sister’，寻求帮助。”
蝙蝠侠虽然虚弱，但看向她的眼神依旧专注，不放过她脸上的一点变化。
“我调查过你的背景……你的理科成绩不算优秀，对计算机相关的技术根本没有了解。护理学校毕业的你，不可能掌握……破解卢瑟加密的能力，更不可能进行二次加密。”
琳赛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听到了！
刚才自己慌乱之中呼叫系统，蝙蝠侠就算重伤，也没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只是可能她喊的太着急，再加上蝙蝠侠受伤导致的空耳，把“system”听成了“sister”。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蒙混过去，直接说自己太慌张了，语无伦次？
不！
电光火石间，琳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呢？
既然他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那不如顺势承认！这样以来，她之后所有不符合“琳赛·奈特”真正背景的行为，都可以推到这个“sister”身上！
妈耶，我怎么这么聪明！
做好决定后，琳赛立刻戏精附体，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用一种略带受伤的眼神看着他，反问：“所以，你和韦恩都拒绝我，是因为我不够聪明吗？”
没等蝙蝠侠回答，她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从受气包无缝切换成酷姐，连声音都变得更加尖利：“当然，谁会喜欢你这种既软弱，又愚蠢，还爱哭的傻女人呢？”
蝙蝠侠：……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自问自答，让他因失血而迟钝的思维再次感到了违和。
琳赛的神态已经完全变了，原本蹲坐在蝙蝠侠身边的她慢慢站了起来。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蝙蝠侠微微抬起的，被面具遮住的脸：“我不想过这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生活。凭我的美貌和智慧，我值得更好的人生。”
琳赛带入游戏玩家的心态，语气带着一种操纵者的残忍：“所以我让她去攀附韦恩，只要她做到了，我就允许她和我共存。如果她做不到……”
她俯视着微微抬头看着她的男人，冷酷地说：“那她就不配活着，我会取代她。”
蝙蝠侠的心有些发沉。
真的是双重人格？因为童年创伤，还是其他原因？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这种“人格”的切换太过刻意，而且，她承认的也太爽快了些。
然而，没等他那被伤痛和疲惫拖慢的大脑理清头绪，面前的女孩再次俯身下来。
这一次，她不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而是充满了侵略性的占有欲。
“我让她去搞定韦恩那个空心阔佬，可她偏偏要钟情你这样的怪物。一个恐惧的化身，怎么可以拥有人类的感情？她注定会失望，但她那个榆木脑袋就喜欢做这种一定得不到回报的事，难道不蠢吗？”
蝙蝠侠动了动唇。
他想到了昨晚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女孩亲吻吸入剂瓶身的画面。
但他没发出声音。
他该点头的，但他脖子僵着，没法这样做，也说不出任何赞同的话。
无论对蝙蝠侠还是对布鲁斯·韦恩来说，这绝对是他听到过的，最诡异的表白。
如果这算表白的话。
“但是，我就喜欢抢她的东西。”
她的声音里带着古怪的兴奋，“我比她聪明，当然会比她做的更好，也更先得到一切。到时候，也许不用等我动手，她自己就会主动了断自己，那不是更好。”
说着，她再次吻了下来。
蝙蝠侠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所以，在她即将碰触到他的前一刻，他猛地抬起没有受伤的那边的手臂，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他腰腹间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鼻音。
“离我远点。”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更加可怖，而且带着明显的怒意。
被他推开的女孩也不生气，只是后退一步，然后冷笑：“你在说她还是我？总不会是我吧？是我教她怎么救你的，要不然就凭她，大概只能守着你的尸体哭。”
“她会做到的。”
蝙蝠侠说。
“什么？”
琳赛反问。
蝙蝠侠没再回答他，而是闭上了眼睛。
琳赛想了想，明白了他在回答自己的哪句话。
她努力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但表面上却嗤笑一声，以示嘲讽。
“让她出来。”蝙蝠侠命令道，他闭着眼睛说，“我要和她说话。”
琳赛桀桀笑了声：“她觉得自己搞砸了，所以现在躲起来了。她总是这样，一遇到麻烦就退缩，只会让我出来收拾烂摊子。这个险恶的世界真的不适合她，所以我说，她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有。”蝙蝠侠第一次反驳了她，“她很善良，即使自己在害怕，也会努力救人。她很勇敢，面对威胁，也能尽可能想办法周旋。她……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琳赛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在蝙蝠侠的心里，评价居然这么高。
但随后立即又冷笑一声，故意说：“既然她这么好，为什么你们都要推开她？”
蝙蝠侠语塞了。
“骗子。”
琳赛真情实感地骂道。
“我说……这里还需要医疗救援吗？”窗口位置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琳赛甚至条件反射的再次握住了一直放在身边的棒球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