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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相线解锁

上周,我心脏骤停了。你说。

赤苇京治感觉自己胸腔紧缩。你攥住了他一部分自我。

病名冗长,听起来晦涩而遥远。症状同样复杂:听力衰退、视网膜功能障碍、内分泌紊乱、体温失衡……最终指向与基因有关的神经症候群。太过沉重,连赤苇京治也难持平静。

你家中经营正骨院,对医学话题耳濡目染,自知凶多吉少。此次特意告知赤苇京治,让他有所准备。你语气里带着不该有的释然。你认为离开也好,家里气氛日益窒闷。

接着,你忽然抛出一问——

京治,你怎么看待出轨?

赤苇京治怔忡。或许你在用这种方式解释所谓的家庭气氛。于是他字斟句酌,试图给出客观而谨慎的回答。

视程度而定。法律上,大多不构成犯罪,但从道德层面来看,这是不对的。

那如果一段感情本就不该发生,但纠正它的方式,是让双方都出轨呢?负负得正,用错误去抵消错误,是不是也有点道理?你问。

立即,他明白这并非假设,是你家中的窘境,又远非一个外人所能置喙。于是他口中滞涩难言。

抱歉。赤苇京治无法给出你想听到的答案,亦本无确切答案。

没关系。你没有勉强,只要他代为守秘。

那之后,他未再见到你。他是你辞别之前,特意相见的唯一一人。

你们,自14岁春日别离。

赤苇京治,你的寝待月,他并非白鸫信众,但每次经过神社,总会下意识投去一瞥。祈愿你疗养得效,望你的双亲重归于好,让这个家在你归来时,能重新成为安栖之所。

而自己呢?

赤苇京治反思。他是你自幼相识的伙伴,一起长大,分享无数秘辛与欢笑。于他心中,你谨慎少言,又有出乎人意料的野性。你将大量精力投入剑道,却从未致学业追赶不及。但与你分享笔记,一起阅读,已成为赤苇京治的习惯。他早早拟定好一份读书清单。

一切都随你的离去化为泡影。你留予他的,是一声心脏骤停与未定的归期。

你从去年开始抱病,请假变得频繁。赤苇京治多次探望。如今,连见面的机会也失去。此刻,只有尽力做好分内之事——兼顾部活和学习,为你备份每一科的笔记,等你回来。

你的境遇,已超出他所能触及的分内边界。赤苇京治无能为力。

初三,最后的学期,秋去冬来,毕业在即,等待的日子绝不轻松。可如果升入高中,还是不能见到你……

这样的问题常常叩击他的心。

那份还未启齿,一直悄然摇曳的朦胧憧憬,此刻溢满赤苇京治的心。这样深切的怜惜与牵挂,如寄向无人之境的信件,沉沉积压在他心头。

部活结束,他陪同扭伤脚踝的队友去你家经营的正骨院。

这是一次机会。他观察你的父母。两人忙碌而亲切,形影间看不出罅隙。你的父亲乃入赘,于情于理,他不应是先逾矩的一方。你的母亲是邻里间交口称赞的的能干女性,忠于家业,做事勤勉。

成年人的感情生活复杂难解,窥不见明面之下的秘密。

赤苇京治铺开信纸。书写是他排遣牵挂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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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二十三年十月十二日

敬启。

近来秋意渐浓,阴雨连绵已近半月。天气已经转凉。周末登山时,看见呼出的气息依稀凝成白雾。

不知奈良天气如何?那边的秋想必更为浓烈,务请记得及时添衣,你的体温调节有困难。照顾好自己是第一要务。

本学期已开始一月有余,班里的大家时常提起你。分组时总有人看向你空着的位置。国语老师课上提问,目光也总会习惯性掠过你那里,然后微微停顿。

部活照旧。初三最后一年,为不留遗憾,训练强度有所增加。

遇见道场和剑道社的前辈和同学,他们向我问你的近况。所有人都很关心你。请你安心疗养,我们等你回来。

最近在读上一届芥川赏的入围作品,故事基调有些沉郁。想来这些作品未必合你心意。另悉,年末书店将发售《新美南吉童话集》纪念收藏版,装帧设计看上去十分精致。我会代为留意。

随信祈愿你身体安康,疗养顺遂。

赤苇京治

敬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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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苇京治,他与你分享季节、学业琐事与书本闲话,小心翼翼避开可能触及你家庭烦恼的话题。将写好的信仔细装好。

漫长的疗养生活刚刚开始时,你珍惜远方来信,每次都回一封长长的信。

妾身这么讲述,你是不信的。

如今的你,早已拒绝他的来信。当然,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理由你皆已遗忘。对赤苇京治来说,这会是一种打击。但他仍在记录,把信都收进抽屉深处,这已经形成一种自我慰藉的习惯。他还会为你写更多信,

寻回自我并非易事,对过程中的听闻,必然会做出拒斥和舍弃。误判在所难免。

这一次,你是否会选择信凭?

一直以来,妾身所述的故事皆围绕你的过去。赤苇京治,他是你的寝待月。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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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苇京治,寝待月……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把信放下,看向床前的女人。大概从三月起,她频繁出现,每次都带来一封信,再讲一段可疑的故事。她进来时不经过房门,也不发出脚步声,幽灵一样穿过窗户。可当她握住我的手,又有体温渗入皮肤。我不知道她到底算什么生物。每晚,她与我彻夜低语,并以妾身和神明自居。

姻缘神。女人称自己为神社所供奉。具体在哪里,她不回答,反正不是我老家东京那间白鸫神社。

我在奈良休养。两年间,我见过许多将希望寄放于神明的人。可我并不虔诚,也不认为病人该向一位姻缘神求助。

女人数次描述儿时的我如何在白鸫神社嬉戏。我没有相信。过去的事,我已忘记大多数,印象还深的是自己患病,神经损伤日益加剧,伴有诸多并发症,被迫开颅,经手术捡回一条命。代价却是更严重的记忆与语言功能障碍。我开始看不懂文字,最终无法理解语言,不能和人正常交流。

她是例外。

我不明白,既然无法记忆,失语且不能读写,我如何与这个女人说话,现在还能读信?

可能我的身体已经已死了,意识犹存,如此和她交谈。至于那具孱弱的病体,要么毫无知觉地躺在病房,周身插着各种管子,要么已被移送火化。

赤苇京治的坚持固然感人,但我拒绝承认自己是他的童年玩伴。女人或许是来超度我的,她变换法子令我感到圆满。如果我对她所描绘的生出向往之心,便会消散,坠入轮回。

但还不到往生的时候,总觉得还有未竟之事,也不清楚自己的来历,自己到底是谁。这些她说了不算,我要亲自确认。

再次读完赤苇京治的信,我问她,“为什么你总说,他是我的寝待月?寝待月又是什么?”

“这是你第二十六次这么问。但就算你还要问上一百次,妾身亦将如实相告——赤苇京治是与你结缘之人中最殊胜者。他不被五官限制,纵使你面目全非,仍对你怀有深沉的接纳与包容。这份感情会植入你心中,成为你的支点。现在,你还无法感受他如何唤醒你沉睡的记忆。但总有一天,你会在无数次与之别离后彻悟他的重要。”

“哦,这和寝待月有什么关系?管他叫上弦月不行吗?”

“寝待月是妾身予他的祝祷。他是你的月亮。你则是他经过漫长等待后,才能实现的愿望。”

愿望?

好浪漫的形容。我一声不吭听着,笃定浪漫背后藏着陷阱。

“赤苇京治写下这封信后,阴雨又持续半月。他继续写信。你过去亦反复读过,然后遗忘,又像现在这样再度展阅。你曾被赤苇京治触动,他进入你的内心,反反复复。可你最后的回答总是质疑与不信任。这一次,你又要忘记他吗,又要把你的寝待月推远?”

女人的声音浸润着哀怜。可我无法动容,没有过往记忆的支撑,我的脑子是一颗空旷荒芜的星球,什么都不能活。她一味灌输,非要把赤苇京治这个人像种子一样种下去。他要怎么扎根?根本活不了。我也不要他住进来,不想脑子里住着陌生的故事。

我缄口不言,她随之沉寂。月亮落下,天亮了。

天亮她就会离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接着,护工和护士鱼贯而入,测温、洁身、喂药,更换新的营养液。我还没到鼻饲这一步,大小便也能自理。只是下地挪动,像走在虚空。

同室的病人看上去也不真实,住进来后眼睛从未睁开过。需要鼻饲维系生命。食物被压榨成流质,经由一根透明细管注入胃里。喉部切开,一根吸氧管代替呼吸。走出房间时,瞥见护工掀开被子,露出一具皮袋般的躯体。仅穿一条纸尿裤,身体空空荡荡,仿佛除了生机,什么都能容纳。

我想,这个人或许早已死去,和埋入土里没有差别。灵魂早已从这破败的皮囊中溃散。

那我呢,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同样是走风漏气的身体,会被扒得**,任人俯视和摆弄,亮着屁股躺在床上,连羞耻感都丧失——它当真是他人的,而非我自身的映照吗?

无法辨别文字和语言,一切看上去、听上去都是一串无序的乱码。无法书写,无法正确表达。所有人都可以抱臂俯视我。即便当面言语,我也不能分辨其中是否藏有恶意。我不认识他们,哪怕来者曾经真的与我亲密无间。我没有记忆了,我一无所有。

回到病房,被那具毫无知觉的人形反衬着,我好像又变得人模人样。既富有又贫瘠,既冷静又愤怒。世上还有更多活得不如自己的人。把别人的苦难当作安慰剂,似乎世界变得越惨越好。越惨,心里就越平衡。

这当然是不对的。

我深刻反省。白昼便如此流逝。

入夜,借月明之光,见那女人自黑暗深处再度降临。关于赤苇京治的叙述一字未改。她锲而不舍,月亮照亮她怜悯的眼神,如露如珠。

“我不想再读赤苇京治的信了。”我说。

她执意把信递过来。

“我说了不看。”

“你过去看过。那时你主动说,想看他写了什么。妾身挑了几封给你捎来,你都给予了回应。”

“……我这么做过?”

难以置信。可没有半点印象,我揣摩不出那时自己的动机和想法,只当是天真轻信。

夜色更深沉。死寂的房间偶尔有一阵凉风渗入。她的声音在风里密密绵绵,絮絮不止。我不断拒绝,否认。这样拉锯往复。今夜后,我们夜夜如此。

然而最终,我还是拆开了这信封。不是向她敞开心扉,我还没有信任她。仅仅是好奇赤苇京治写了什么,这个人太执着,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另外,如果过去的我回应过他,想必他的倾诉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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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二十三年十一月二日

敬启。

雨终于停歇,可天气始终阴沉不振。今年冬天或许会早至。一年过去,不知你一切是否安好?

前些日子,听着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望着你的空座,心情也不自觉变得有些失落。昨天刮大风,几乎刮了一整天,这并不多见。奈良那边,应该没有类似的极端天气吧。总之务必注意保暖,切勿着凉。

因为这场大风,部活结束后,我穿着湿鞋袜回家。今天说话还是带着些鼻音。母亲给我煮了姜汤,效果相当不错。但你可能不习惯这种口感,不妨加几勺蜂蜜调和。课堂笔记已为你备份,你回来后或许用得上。知识点都按你习惯的方式罗列,也用不同颜色的笔做好备注。

时节更替,还请你多多保重身体。期待你的归期。

赤苇京治

敬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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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这样结束了?

我把信纸翻面,背面是白的,没有写字。很失望,像脸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赤苇京治写毕,将信纸折好,同样收入抽屉深处。他保留这个习惯,视作对自己心情的整理和交代。”女人缓声说。

我把信装塞回信封。赤苇京治所诉说的,没有预期的惊天动地。他的故事和他的文字都淡淡的,似乎这样才能持之以恒。我还没见过他,但已能想象出一张早熟而缺乏热情的脸。他多半没什么活力。

有一瞬间,我假设他给我写信,不是在挂念病重的童年玩伴。我们根本不认识,他这么做是出于善意。他怜悯一个素未谋面的将死之人,以比年龄更深的理解和包容,向我传递关怀。

这假设很奇怪,有漏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想象。

女人似乎读出我的疑惑。

“你曾无数次这般假设,认定赤苇京治的关怀仅出于关心。可他对你的感情来自时间的积累。你对他并不是陌生人。他如此盼望你的归期,愿你平安无事。”

“你对从前的我,也是这套说法?”

“并非一字不差。但妾身的想法始终如一。那时的你不信妾身转述,认为赤苇京治的原意被篡改。于是妾身为你捎来信件,让你相信他的真心。不过这给他带去了疑惑。他发现抽屉中存信缺失,当晚怀着试探的心情写一封信。此番,他在信末添上一句:盼复。”

赤苇京治盼复。我——那时的我——又是否回应他?

“次日清晨,这封信再次不翼而飞。”

哦,我回应了?真是冲动。心里嘲讽着。我对自己不满。

“你后来把信原封不动归还。但寝待月,这是经受漫长等待才能实现的愿望啊。哪怕一度消失的信不代表愿望成真,仅仅是你们之间重新建立连结。可于他而言,向你敞开自身,将记忆分享与你,把你重新拼接完整,这很重要。他有能力做到,一直在尝试。”

“够了!我连自己是死是活,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他不过是个学生,他能做什么?又为什么要为我付出?”

“妾身说过,你的寝待月不受五官限制,你是人,或是非人,于他并无二异。你遭受的受挫和跌落亦会反弹至他身。他为你分担承受。此刻,不妨听妾身讲述这封信消失后的故事吧——”

信再度消失。超乎常理,赤苇京治感到不可思议。

更让他惊讶的,是随后发生的事。一日后,他的书桌上出现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其实这是你为他准备的,尽管你已忘记自己曾在店中细细挑选,消磨漫长时光。

那是一块米白色棉帕,上印着奈良若草山在秋日霞光中的轮廓。你还送去一盒栗馒头。豆沙馅中包裹着整颗硕大栗子,浓郁而温暖。正是最地道的秋之风味。奈良吉野的栗子颇负盛名。

赤苇京治毫不怀疑,这一定是来自你的问候。你要如何做到?他感到不可思议。超乎常理的事情正在发生。

此后,他坚持写信。但这些信不再消失。因为你不再为他心软,疑窦又一次蒙蔽你的双眼,你主动抹去心底刚刚复苏的些微温情。

赤苇京治,你的寝待月没有得到任何实物形式的回复。仿佛那日清晨的点心与手帕只是一场香甜的梦。

时间在他备考和部活中悄然流逝。转眼已是冬季。

十二月五日。他的生日。

你并不记得,但接受妾身建议。你与少年之间的连结得以再度续接。

这天,赤苇京治收到一封匿名信。他立即明白这是你的手笔。但你仍不愿相见。他心中涌起酸涩,又有微妙的失望浮现。

为什么这封信不能像之前那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

带有神秘色彩的联络和回应,满足了少年内心深处那份未宣于口,不切实际的期盼。你的一时兴起曾燃起他纯真的幻想。

对于你,赤苇京治怀抱着一份糊涂的、出自思慕的真情实感。他拆开信封。你在信中着墨极少,没有任何敬语寒暄,对身体情况只字未提。那时的你与此刻无异,对自身生命的存续抱有怀疑。

生日快乐

你写下祝福。仅此而已,他却心满意足。

随信附上一块新手帕,底色深蓝,印有冬牡丹与格子纹。

点心换作柚饼子,半透明的米糕混入柚子皮粉末,带着冬季特有的清冽香气。风雨无阻,少年仍在坚持训练。柚子的芬芳在口中散开,驱散运动后的疲乏。这成为他冬日里明亮的慰藉。

无论如何,收到你的亲笔信,赤苇京治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他再次提笔,详细述说自己的生活,静候你的归期。

春天到来。

四月一日,开学典礼。少年在人群中仔细搜寻,未能发现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反复确认分班名单,上面没有你的名字。失落感蔓延。

他为你写过太多信,又有太多次,信安然留在原处,没有消失。坚持已成为一种必要的仪式,为了维系你们之间看不见的连结。

最后一次为你写信,信里有憧憬,幻想与希冀尚存。

社团的话,我依然选择排球部。

见到一位担任主攻手的前辈。第一次看他扣球的那一刻,那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存在感,不知为什么令我忽然想起你。

如果你现在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这里,一定也会像他一样,迅速成为全场焦点吧。鲜明、耀眼,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写下这些文字时,少年心中情绪翻涌。

赤苇京治担心你,无时无刻不心系于你。不愿你无声无息,在他还未察觉的某个时刻熄灭。

木兔光太郎。也还请你记住这个名字。于你,他和赤苇京治同等重要。

赤苇京治是你的寝待月。

木兔光太郎是你的雄真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