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靳瞳孔轻轻收缩，搂着夏悦腰的手也随之不自觉收紧。
“疼。”怀里人疼得一缩，见男人没松劲儿，他挣扎着从怀里爬起来，屁股抬起，直起上半身，双手撑在对方肩膀上，低头看着反应冷淡的男人，不满道：“韩斯靳！我说我要开始变乖了！”
虽然这个姿势需要让韩斯靳微微仰头，但他的五官太过锋利，薄薄的眼皮撩起，露出淡漠平静的眼神，哪怕抬着头，也拥有着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更何况此刻的他并未刻意收敛。
直到夏悦被盯得有些害怕，韩斯靳忽然笑了，随后慢条斯理地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定定锁在他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却是沙哑：“这次又是为什么？”
他隐隐觉得，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夏悦不是第一次说过自己要变乖，以前是说过的，比如他半夜饿了，韩斯靳为他做他最爱吃的西兰花的时候，他满足地说自己会变乖；再比如韩斯靳在床上把他夸高兴了，他也会在事后说自己会变乖；又或者他和别的男人厮混回家，心情不错的他看到韩斯靳就会钻进人怀里，撒娇说自己会变乖……
大概还有几次类似的情况，韩斯靳记不清了，期待落空无数次，他早都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对待夏悦的下一次承诺。
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没想到竟还是会在面对每一次承诺的时候怀有希望，然后再被事实狠狠打脸。
夏悦的心似乎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着，总也捂不热。
失望吗？肯定是失望的，生气吗？不可能不生气。
不过没关系，他想自己或许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他能感觉到夏悦对他的愧疚。
尽管这种情绪来源于对方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后的不安以及对他的依赖。
这是夏悦从未对他出现过的情绪，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是对的？
一点点渗透进夏悦的生活，纵容对方，包容对方，接受对方的一切，直至对方再也离不开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一旦开始依赖，两个人便如同解不开的红线，彼此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即使不是爱，也足够了。
……足够……吗？
夏悦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在韩斯靳那里信用算不上高，默默移开眼，心虚地大声道：“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韩斯靳陡然掐住他的脖子，大拇指向上顶起他的下巴，注视着青年因难受到颤抖的湿漉漉的睫毛，“夏夏，再说一次。”
“我……呃……我喜欢你。”
夏悦攥紧男人的肩膀，“哥哥，这次我真的不会骗你了。”
黑暗中，他垂下眼睛和韩斯靳对视，声音有些委屈：“哥哥，亲亲我，我会乖的。”
韩斯靳心里紧绷的线猛地断了，他不再去纠结真假与否，瞬间翻身把夏悦压在床上，克制地轻吻上对方的唇。
因为无论信与不信，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着夏悦。
两道身影缠//绵在一起，夏悦抓住韩斯靳的胳膊，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红色划痕，他闭上眼睛，听话地承受着男人带给他的欢愉与粗暴。
“韩斯靳……”
韩斯靳轻轻摁了摁他的腰，浑身泛着淡淡潮红的青年立马把腰它了下去。
“好乖。”
“再……再夸夸我……”夏悦把头蒙进枕头里，直白道。
韩斯靳低笑，俯身凑近夏悦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很厉害的宝宝，我很喜欢。”
“豆的好厉害，是舒服的意思吗？”
“你今天想要我用什么称呼叫你？老婆？小猫？宝宝？还是……都叫一遍？”
停电的原因，空调也暂停运行，夏悦的头发几乎全汗湿了，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淌过一遍，他满脸红//晕，觉得闷极了，手无意识地往前爬，下一刻，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钉//在床头。
“不行……好热……好……霜……”
韩斯靳没有丝/毫/停/歇，喘/着粗气问：“霜你跑什么？”
滚烫的胸膛压上后背，夏悦感觉到男人的另一只手从自己腰间滑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正轻轻按压。
……
结束后，夏悦没有马上睡去，而是等韩斯靳将两人都清洗过后，软骨头似的钻进对方怀里。
这会儿安静下来，他听到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忽然说道：“韩斯靳，我不怕下雨的，我只是怕打雷。”
韩斯靳“嗯”了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打雷吗？”
“不知道。”
夏悦抿了抿唇，犹豫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没有和别人讲过。”
夏悦本以为那段记忆会是他烂在心底的秘密，但眼下，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讲出来，可能是这个时刻给他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也可能是想迫切地证明自己：我把秘密都告诉你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会变乖了吧。
他略微紧张地蜷缩起手指，不知该从何讲起，韩斯靳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为难的话，可以不用讲出来。”
韩斯靳对夏悦总是很了解，如果需要靠不希望被别人知晓的秘密来变相向他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他宁愿夏悦不要说。
不是生气对方对他坦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愧疚和心虚，而是心疼对方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揭开自己的伤疤。
毕竟在一起了七年，韩斯靳了解夏悦，夏悦也同样了解韩斯靳。
他知道男人不擅长表达，却能一次次抚平他的尖刺。他愣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真心，也殊不知，仅仅因为倾听的对象是韩斯靳，他才会控制不住暴露自己的内心。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和……我爸的关系……”夏悦斟酌着说：“很尴尬。”
“嗯。”
“他……我…我妈是在我出生后羊水栓塞去世的，她离开后就只剩下了我，我爸和我哥，那时候我爸的公司规模没有这么大，我们三个人也只是住在一个稍微高档一点的小区，还没搬进现在的家里。”
“哦，对了，你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哥？”
韩斯靳捏捏他的手，“记得。”
“其实他不是意外坠楼……”夏悦深吸一口气，“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就死在我面前。”
五岁之前，夏父一直扮演的是一位慈祥的好父亲，虽然夏悦感觉哥哥在父亲面前很拘束，和父亲相处得也很别扭，但他未曾往深处想过，甚至将父亲当作最厉害的存在。
既能管理好公司，又能花许多时间陪自己和哥哥，父亲该有多累呢？
他那时很乖，懂得心疼父亲，心疼到会因为哥哥对父亲态度冷淡而去责怪哥哥。
五岁之后，夏父就变了，他说享受的够久了吧，该到回报他的时候了，夏悦听不明白，却见哥哥脸色煞白。
从那之后，夏父开始找人给夏悦上各种课，每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晚上夏父回家，必须汇报自己今天的进步在哪里，如果没有或者谎报，等待他的将是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终于，夏悦明白了为什么总是整天看不到哥哥，为什么哥哥总会在特定时间被父亲带走，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哥哥会在看到父亲后，下意识露出害怕的眼神。
为了提高效率，夏悦和哥哥被安排在了一起学习，只要两个人其中有任何一个人出错，就会被一起扔进地下室。
五岁的夏悦缩在哥哥怀里，他哭着说自己好蠢，连累了哥哥，还没有发现哥哥被折磨了这么久。
哥哥只是轻揉他的头说：“没关系，我是故意不让你发现的，我想让你做一个快乐单纯的小孩，该道歉的是我，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得到父亲的认可，你就不需要重复我的路，是我太没用了。”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年，夏悦和哥哥几乎没有朋友，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下，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也是那时，他打碎了对父亲所有的滤镜。
父亲就像是割裂的两个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会情绪失控，会动手，可在发泄过后，会把夏悦他们从地下室带出来，用祥和的语气，问他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再给他们买礼物求和。
夏悦说想吃肉，是因为饿了太久，说想学习，也只是不敢惹父亲生气。
他和哥哥胆战心惊地过着每一天，一边害怕厌恶父亲的举动，一边又因为父亲的道歉而心软。
父亲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要承担的太多，所以必须要更优秀。
于是夏悦给自己洗脑父亲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同时也会揣测学校里那些满脸笑容的同学们私底下是否会和他一样有着难以诉说的秘密。
他试着学会虚伪，学会交际，学会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学会了父亲的喜怒无常。
他不再单纯了，背地里也会向老师发脾气，会利用钱羞辱让他不爽的人。
被关进地下室的次数越来越少，夏悦比哥哥更符合父亲的要求。
夏悦越来越被重视，可他从始至终最依赖的依旧是自己的哥哥。
七岁那年，夏悦发现哥哥对自己不理不睬，因此他还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他以为哥哥是嫉妒他，他生气哥哥居然会嫉妒他，可他明明最爱的就是哥哥了，他要怎么解释呢？
他在学校给哥哥写了好长一封信，谁知道刚走到小区楼下，哥哥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父亲意识到自己的偏激，跪在哥哥墓碑前哭了很久，他告诉夏悦不会再逼他了。
然后……然后夏父就很少回家了。
夏悦自由了，却不觉得解脱，他总觉得有什么更沉重的东西无形中将他捆住了。
他时常会跑到哥哥的房间里待着，有一天他翻到了哥哥压在书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希望夏夏不要怪哥哥，哥哥从很早就想离开了，怕你难过，所以才对你那么坏，还有，夏夏可以变回那个可爱的夏夏吗？哥哥的离开不是任何人的错，夏夏要开心。
倒数第二句被黑色的横线给划去了，夏悦直到这时才清醒。
他不知道该恨谁了。
是恨父亲望子成龙的**太强烈，还是恨自己明明察觉出了异常，却依旧沉浸在哥哥和父亲故意营造出的和谐的家庭氛围里，或者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哥哥的不对劲，又或者恨自己变得太快，不再是哥哥喜欢的单纯的小孩了。
数来数去，似乎是自己的过错更多些。
“韩斯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可恶？”夏悦挣开男人的手，红着眼盯着对方，企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听了这么多，韩斯靳只是稍稍皱起眉头，夏悦知道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少，但眼下，自己竟会从他的表情里感到紧张，还有一丝……期待。
韩斯靳说：“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错全压在自己身上。”
夏悦睁大双眼，湿漉漉的双眸如同无助的小鹿，他撇起嘴想憋住泪意，眼眶蓄起的泪水却出卖了他。
韩斯靳拭去他的泪：“都过去了。”
夏悦闭上眼睛，蜷缩在韩斯靳怀里，短暂地抛开令他呼吸不能的罪恶感。
我知道我有错，我只是……想要一个安慰。
那天夜里，韩斯靳守了夏悦一整个晚上，理智如他，第一次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整理拢在心底的情绪而抽了半宿的烟。
没招了，错别字将就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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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