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言睁开眼睛,呆愣愣的木了一会,才起身坐起。
这里是医疗区的医护帐篷,他在这里住了五天,很熟悉,也很安心。
元州焕管理医疗区很严格,在他的地盘,不会有人乱来,路兴耀也不能。
路兴耀!
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再次回想起那种无助和羞辱,李书言不禁攥紧了拳头,从未有此刻,变强的意愿如此强烈。
如果我能像严朝或者元州焕学长那样强,我就一定能杀了路兴耀!
幸好严朝及时赶到了,他赶到之后......
李书言摇了摇头,严朝赶到之后的记忆陷入了混沌,他不记得了,之后就是......梦。
他做了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梦里,他像一团粘稠化不开的蜂蜜,被一团火焰不断炙烤,先是烤化了,然后又凝固了,再被烤化,再凝固......
最后他就在火焰中重新凝成了一个新的自己,新的自己没有疼痛,没有难熬,没有挥之不去的恐惧,他感觉到了安全,全身也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再然后他就在这种舒服安适中醒了过来。
真实,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说明在他身上确实发生过什么,虚幻,是因为他看不清梦里的那团火焰,也不知道,这火焰是不是他情急之下自己虚构出来,安慰自己的。
他迟疑着抬起了手,摸向自己的后脖颈,那里有他的腺体,腺体上......依稀有......牙印......
他被咬过。
是谁?
“书言,你醒了?”
帐篷帘子被掀起来,走进来一个人,看到他惊喜道。
李书言从失神中醒过来,对坐在他床沿的严朝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点头:“嗯。”
睡着的时候看不觉得,一夜过去,李书言醒了过来,再看,严朝发现,李书言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和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的李书言是活泼清澈开朗单纯的,而现在的李书言,沉静而幽深。
是被标记过的原因吗?
标记对Omega的影响这么大的吗?
“怎么了?”李书言见严朝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开口问道。
严朝顿了下,握住他的手,放轻了声音,抱歉道:“你看起来好虚弱,对不起。”
李书言失笑:“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谢谢才对。”
严朝:“要不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李书言截口道。
李书言看着严朝,对他认真道:“路兴耀是天之骄子,他有自己的骄傲,他嫉恨你,会从你身上找回来,就算来为难我,顶多打我一顿,羞辱一顿,不会冒着被处分的危险用下三滥的招数,他长了脑子。”
严朝:“......”
李书言:“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找上我,但我知道,不只是因为你和他作对,肯定还有有其他原因,所以,你不用觉着抱歉。要真怪,就怪咱们时运不济,遇到一个烂人吧。”
严朝感动了,抱了抱李书言,道:“书言,你不怪我,真的太好了。”
李书言叹息:“是你来的快,要是......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严朝忙道:“我正在找你呢,遇到几个国大的Alpha,其中一个告诉我,说你喝醉了,还落单了,给我指了方向,我就赶忙去找你了。”
李书言苦笑:“是他们啊,我该好好谢谢他们的好心。”然后说了昨天晚上严朝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严朝庆幸不已,道:“他们还会在破军星待一个星期,等你发情期过了,我们一起去感谢他们。”
李书言点头:“......好。”
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言,李书言是身体还虚弱着,严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李书言才试探着道:“元学长这里的抑制剂作用挺强,我感觉我的发情期被治住了,好好修养几天就能无痛渡过去。”
严朝眼神复杂,道:“没有用抑制剂。”
李书言心跳大响,紧张又不知道在期待一个什么答案的看着严朝。
严朝感觉李书言将自己的手都抓疼了,斟酌道:“你...昨晚,用抑制剂不是最好的方法。”
李书言:“什么意思?”
严朝:“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和路兴耀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0%......”
严朝将昨晚元州焕的说辞解释给李书言听,李书言喉咙干涩,震惊于自己和路兴耀信息素的匹配度之高,但他更在意标记他的那个人,不由结巴道:“所..所以,我、我被..被,临时,标记了?那个人、是...是......”
严朝重重点头,将那个名字再说一遍:“是裴姚裴大校。”
李书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歪了下去,严朝忙扶好他,见他脸红的不正常,摸一摸,更是烫的不行,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
“别去。”李书言嘤咛一声,捂着脸哀求道:“别去,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严朝听这声音不对,鬼使神差的伸进他被子里摸了一把,李书言就跟一尾上岸将死不死受到最后刺激的鱼一般打了个挺,震惊的看着严朝,出口的声音都劈叉了:“你干什么!!”
严朝僵着面皮拿出了手,打“哈哈”道:“我忘了,你还在发情,哈哈。”
李书言恼羞成怒,抓着枕头摔他,一边摔一边大骂道:“你哈哈个大头鬼啊你啊啊啊啊要死了我打死你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两人打闹一阵,解了尴尬,严朝凑近了他,八卦兮兮问道:“昨晚那啥,你不记得了?”
李书言脸上刚退下的红又升了上来,眼睛湿润,眼神躲闪,似有失望,瓮声道:“我记不得一点了。”想到昨晚做的梦,他感觉身上爬了一只蚂蚁,酥麻又痒痒。
严朝怀疑的看着他:“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李书言斩钉截铁:“不记得了!”
严朝:“哦。”
心道小样,你不记得了还一副发春的样子,傻子才信你呢。
李书言眼神四下扫描着这顶光秃秃除了白还是白的医护帐篷,状似随意问道:“他、嗯,他..他,啊、那啥,那个,嗯......”
严朝似笑非笑:“走了。”
“啊?哦,嗯,走了,不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就说走了?”李书言喷气。
严朝“嘿嘿”奸笑两声,故意问他:“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书言河豚喷气:!!
严朝不逗他了,道:“夏令营已经结束了,他原本就是要今天走的,可能是昨晚临时接到急报,他从你这里回去没多久就离开了。”
“离开了啊。”李书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觉着怅然若失,又觉着轻松自在。
走了好啊,走了,看不到这个人,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一切都忘了,才能重新出发。
对,就是这样。
严朝看他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笑道:“元学长果然医术高超,他早就料定了结果,所以才没有找学生,而是找了裴大校。”
严朝将元州焕关于AO信息素意外纠缠隐患无穷的论调说了一遍,李书言也大力点头认同道:“我都不能想象,我要是被个能看得到能找的到的Alpha咬了会怎么办,那得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如芒在背,就跟被人盯上了一样,肯定疑神疑鬼,没个消停了。感谢元学长给我找了裴大校,裴大校一定看不上我,感谢,感谢。”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腺体,那个惊的他失神的牙印现在给了他满满当当的安全感,裴姚的信息素等级这么高,至少一个月内,没有Alpha敢靠近他一步。
太好了,他现在看到Alpha就心悸心烦,能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被人躲着走,这可太畅快了,哼,没有那个信息素等级,就不要靠近我,自取其辱了吧。
“对了,那个人渣怎么样了?”李书言似是才想起来,狠声问道。
严朝:......
李书言惊吓害怕道:“他不会还在外面吧?!”
严朝忙安抚他,道:“他没有威胁了,你放心,他以后再不能伤害你了。”
李书言咬牙:“你一次跟我说清楚,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严朝干脆道:“他废了,腺体被我抓烂了,目前信息素等级已经降为了A级。”
李书言慢慢张大了嘴巴:......
另外一个帐篷里,路兴耀正在发疯,元楚望、元茂成和元英辞祖孙三代都在。
元楚望还能担心的安抚上两句,元茂成和元英辞就静静的看他发疯。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啊啊啊啊杀......”
元茂成冷笑,元英辞除了冷笑,还不屑的嘲讽道:“你拿什么杀啊,你个废物。”
元楚望扶额,无奈说元英辞道:“你少说两句吧。”
路兴耀大吼大叫:“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给他撑腰,他才有狗胆......”
元英辞冷声道:“是你自己太废物了,严朝用不着谁给他撑腰,他废了你是见义勇为。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企图强/奸一个Omega,简直畜生不如!”
路兴耀疯了,他不管不顾,他要发泄,他要报复,他恨不能下一刻星际就毁灭了:
“我畜生不如?我强/奸Omega ?元英辞,你身边的那个人才是个强/奸Omega的强/奸犯,你自己怎么来的,你不会忘了......”
“啪!!”
路兴耀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已经包扎好的后脖颈慢慢渗出鲜血,他跟被打断了脊骨的山羊一般拱了拱身子,又塌了下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元茂成上前一步,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语气居然是平静的:“你也配跟我比。”
他的手掌收紧,路兴耀被掐的脸颊紫涨开始不自觉的蹬腿,元楚望惊的上前一步,喝道:“老大,快放开他。”
路兴耀腿蹬的更厉害了,元茂成愤怒的瞪着元楚望:“当年你已经护过他一回了,现在还要护着他,你口口声声说疼英辞都是假的吗?!”
元楚望腰背佝偻了一些,神色也落寞起来。
儿孙都是债。
在八岁之前,除了测出来的天赋高之外,元英辞都没有表现出异于寻常孩童的地方。
从元英辞顺利从孕囊里分娩出来,元楚望就被告知了种种隐患之处,可能会患的疾病,要真打印出来,纸质资料能铺满他的办公桌。
但元英辞一直成长的很好,元楚望养他比养自己的眼珠子还要上心,但孩子都八岁了,健健康康的,聪明又漂亮,他心中便存了侥幸,开始带着元英辞频频出现在各家宴会上。
是带孩子见世面,也是炫耀。
看,这就是我元氏的麒麟儿,羡慕吧!
然后就在路家路兴耀这里爆出了雷。
起因就是小孩子做游戏,路兴耀不服元英辞处处都赢他,别的小孩也都围着元英辞转,抢了他的风头,大庭广众之下,路兴耀口无遮拦的说元英辞是强/奸子,是不被期待的孩子等等。
六七岁的路兴耀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既然能知道,还这么理所当然的说了出来,定是经常听到的,且从听到之人的态度里知道这是侮辱人、让人看不起的话。
他就用这些话来攻击元英辞。
一个小孩子,还能在哪里听到这种隐秘龌龊的话,只能是自己家里。
八岁的元英辞已经发现了自己和其他家庭中小朋友的不同之处,他心中是有疑问的,也曾问过元楚望,他早慧,元楚望似是而非听着合情合理的话让他察觉了异样,路兴耀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路兴耀在说什么。
元英辞和路兴耀打了起来,几个大人上前拉架,元英辞连大人一起打,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非凡的战力,也是他,第一次发病。
元茂成知道后,从星际的另一头不停歇的赶回来,将路家老宅给轰了个稀巴烂,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打成重伤,要不是当时路兴耀被元英辞打的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估计下场也不会比父母更好。
元楚望一心扑在元英辞的身上,一个没留神让元茂成将自己亲妹妹的家给拆了,只能回神再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道歉是不可能的,路家有错在先,但也错不至死,元茂成做的过了。
元楚望严令元茂成不要再胡闹,元茂成将之当成元楚望护着路家,好几年都没个好脸色。
这都是老黄历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闹的老死不相往来,元楚望心力交瘁。
元楚望的眼睛望向元英辞,元英辞抬了抬眼皮,看到元楚望一向清明的眼中此时竟带上了哀求,心下一颤,顾不得心中是什么滋味,来到元茂成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放开他吧。”
元茂成定定看了元英辞一眼,松开了手。
听到内里动静守在帐篷口的元州焕立即上前,将已经半昏迷的路兴耀弄到病床上,检查了一番,就事论事道:“伤口裂开了,有些麻烦,需要重新缝合。”
元楚望点点头,道:“我将他交给你,你要尽力治好他。”
元州焕张口,不等他说话,元楚望就继续道:“我不是偏心。你们要想明白,他恢复的越好,严朝那小子才会越安全,你们才会越省心。”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出去了。
元英辞对元州焕点点头,跟了上去,帐篷内只剩下元茂成和元州焕。
元州焕一边替路兴耀处理伤口一边警惕的看着他,驱赶道:“你可以出去了。”
元茂成不怀好意的看着半死不活的路兴耀,问元州焕:“他会怎么样。”
元州焕语气冰冷:“如果你有投射心理的话,想在他身上看到你自己的下场,我劝你不要,我会尽量治好他的。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不如也给自己的腺体来一下,体验体验,我可以帮你。”
元英辞有心理问题,在元州焕看来,元茂成也不遑多让。
元茂成定是在路兴耀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当年,只不过,元茂成成功了,还毫发无损,还生了元英辞这样一个儿子,而路兴耀失败了,落得了现在的下场。
元茂成估计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成功,如果中途有个像严朝这样的人出现阻止他,也给他的腺体一下子就好了,这样,陈璃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但如果只能是如果,永远改变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