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盒蓝水母。”
从一只机械手中接过东西，顾客转身便走。
顾客戴着一顶有些遮挡视线的鸭舌帽，步伐匆匆，所有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只有下半截，狭小到两边商铺招牌快要亲上的道路上，一只洁若白云的鞋子从顾客视线里快速掠过。
和那人擦肩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进顾客的鼻腔。
顾客忽然回了头，一双警惕的眼睛从鸭舌帽下露出，视线里倒影出一个一头粉发，气质干净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Omega。
Omega走进了他刚出来的那家店，白鞋消失在门框后，顾客收回目光，抬手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
刚转过街角，顾客就撞见一个Alpha将一个Beta压在墙上，肢体亲密，似乎在亲吻，顾客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没有在意地路过二人。
走出去了很远，匆匆一瞥的画面仍然停留在顾客的脑海中，被压在墙上的Beta有一双令人难忘的苍青色眼睛，仅仅一个平淡的对视便让人心神剧颤，圈住她的Alpha身型高大，散发着机械坟场很多人身上都存在的凶残气息。
Beta皱着眉，似乎对Alpha有些不满。
“江复，你搞什么鬼？”昏暗的街角，时漾皱眉推拒着江复的胸口。
江复虚虚搂着她，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调笑道：“你不觉得，我们干站着很像站街的吗，我长得这么帅，很容易被人盯上啊。”
他说话时，时漾感受到掌心下明显的胸腔震动，时漾皱着眉把他推开，“你以为这样看来的目光就会少吗？”
江复遗憾地退开，目光认真对看着她道：“我们现在在机械坟场呢，还是谨慎点好。”
时漾：“来之前你还没有跟我说过，机械坟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江复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时漾朝对面街道看过去，时漾扭头，正巧一个一只腿散发着奇彩旋光，还自动发出音效的Beta路过。
那只腿光彩炫目，走到哪哪里就自动变成KTV包房，它每落下一次，就要大喊一声：“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人影都不见了，声音犹在耳边，时漾十分震撼。
江复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解释：“机械坟场这个地方历史悠久，久到需要追溯到混乱纪元的那场智械叛乱。目前我们所在的这片星域，人类联盟、虫族帝国还有机械帝国三足鼎立，而智械叛乱之前机械帝国是人类帝国的第十星域。”
“我们现在所在的第八星域往西是虫族，向北是机械帝国，而机械坟场是与机械帝国最近的接壤区，受地理位置和双边贸易影响，人体改造成为这里的支柱产业。”
“机械坟场的信息科技很发达，聚集了很多顶级的黑客，无往不利的监控在这里没有丝毫的作用，没有监控也就意味着没有监管，混乱、犯罪、走私、精神药剂泛滥，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走私犯会逃到这里。”
“等等。”时漾眯起眼，“没有监控你怎么知道要抓的罪犯在这里，还让安格斯去冒险？”
江复凑近调皮地朝她眨了下左眼，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有很多顶级黑客。”
时漾忽然抖了下，浑身发凉，周围的所有物品仿佛一瞬间都变成了监控，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江复拧眉，细心地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正要开口，不远处忽然爆发强烈而熟悉的精神波动，江复和时漾对视一眼，立即朝最里面的那间店铺走去。
最里面那间店铺是一个小小门楼，十分狭窄，一个半大的孩子展开双臂就能够轻易地同时触摸到两边的墙壁，店铺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卖药”二字，“卖”字下面的“头”和“药”字上面的“艹”因接触不良而在昏暗中不停地闪烁。
店门是关闭的，但江复只是用手腕上的智脑照了一下，它就自动打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后是一个高高的柜台，后面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类似地球上香烟的盒子，一些廉价的各种口味的营养剂、一些印着各色图案的喷剂罐子，整个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看着十分杂乱。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时漾目露好奇，这些东西，无论在首都星还是截塔星她都没有见过。
“各种精神药剂还有染发剂。”江复拿起一个喷剂罐子上下晃了晃，在时漾没有反应过来时捞起她的发辫喷了一下，墨黑的发丝立即被染上了一抹银白。
“好方便啊。”时漾新奇地看着自己变白的发尾，心道这东西要是能被她拿回蓝星，肯定会受到万千少年的追捧。
江复满意地看着那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发色，柔顺的发丝离开指尖，江复随手将染发喷剂扔到一边，一只手臂撑着越过柜台，顺了两盒精神药剂装进自己的口袋，而后扭头看向时漾，“走吧，我带你进去。”
时漾同样越过柜台，跟在他身后，看着江复轻车熟路地撬开一块地板，露出一条幽黑的暗道。
暗道仅能容一人通过，江复走在前，时漾走在后，楼梯表面做了特殊处理，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两边有暗淡的灯带，一直延申向下，指引着来人走向一处神秘的未知所在。
越往下走，安格斯的精神波动越发清晰，除此之外，时漾还感受到了另外两个陌生的精神力波动，比起安格斯的弱很多。
心知安格斯没有什么危险，时漾便也不着急，又向江复问起精神药剂的事情。
“这些精神药剂是做什么用的，是违法的吗？”
“嗯...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违法售卖，这些药剂是治疗精神病的。”江复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地响起。
“精神病？”时漾语气诧异，江复想象到她皱着眉难以理解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时漾想给他一拳，这人笑得好欠揍。
“笑你被保护得太好了啊，如果我也不知道这些就好了。”江复回头看了她一眼，时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到了这句话里的轻叹。
被保护得太好？这句话还能用来形容她吗？时漾一直觉得自己是底层逆袭的标杆，这种话用来形容安格斯还有周斯越那种人还差不多。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虽然没有出生在什么财阀世家，但出生在了首都星，生在这个地方就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人，之后又一举考入帝国第一军校指挥系，又超越了绝大部分的同龄人。
除了在截塔星贫民窟的那段短暂的日子，她还真没有吃过什么苦。
时漾忽然想到，她好像一直没有问过江复的出身，从他的态度看，显然以前过得不太好。
江复感叹了一句，耐心地向时漾解释：“机械坟场的人体改造业发达，人体改造是有风险的，会引发不特定的精神疾病，改造的地方越多，引发的风险越大，而这种精神疾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治愈，只能依靠精神药剂缓解。”
“但这些精神药剂一般都有强烈的副作用，比如让大脑过度兴奋、产生幻觉幻听、增强□□食欲死欲，服用得久了还可能药物成瘾，对身体和大脑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药物管制局对这类精神药物的管控很严，机械坟场售卖的这些，大多是私自生产，私自生产没有质量保证，副作用更是层出不穷，以至于机械坟场到处都是精神病和疯子。”
时漾想象了一下一个满是精神病和疯子的地方，勾唇笑道：“那这里的人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啊。”江复颔首，“那确实，机械坟场在星网上一直是热门讨论地区。”
江复停下了，楼梯到了尽头，眼前是一道紧闭的大门。
时漾站在后面等待他再次展现自己的开门技术，江复摆弄了一会儿却退开了，回头看向她，“这个有点难度，还是你来吧。”
时漾有些嫌弃地看他一眼，抬手撸起袖子，看起来准备大干一场，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刚泄露一点，旁边的江复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忍不住向眼前人跪下的压迫。
好在时漾行动很快，在江复真的跪下来之前，门缓缓倒下了。
“嘭”一声，明亮刺眼的光线从房间里倾泻而出，将门外二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人蹲在角落抱头，一个人被安格斯踩在脚下，房间像一间手术室，无影灯比夏日的太阳还刺眼。
三人被巨大的动静吸引，齐齐看过来，安格斯面露笑容，抬脚朝时漾小跑过去，后背完全暴露在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人眼前。
那人一咬牙，立即伸手够来不远处被摔在地上的枪械，没有犹豫地，瞄准，按下扳机。
安格斯仿若无觉，眼睛里满是向时漾邀功的开心，江复很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一瞬间，他真希望这一枪真的能打死安格斯，可惜。
扳机被彻底按下的那一瞬，开枪那人的手指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圈血线，发生位移，然后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弄脏了洁白的地板。
开枪之人抱着手在地上惨叫，安格斯跑到时漾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随意瞥了那人一眼，目露厌恶，皱着眉道：“好吵。”
随后又仰头看向时漾，目光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