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之前我吃了解酒药。”许诺垂眼看向时漾,蜜糖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融化开来。
时漾缓慢地对他竖起中指,语气慢吞吞地:“你个老六。”
许诺轻笑,接着若有所思地道,“时漾,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开朗了呢?”
“啊,有吗?”时漾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僵硬了一瞬,过来半秒才解冻,缓缓地笑起来,“好像是。”
“可能是朋友更多了吧。”她这样解释,然后似乎是感到困乏地闭上眼睛。
不,不是,闭上眼睛的时漾头脑无比清晰,许诺这个随意的问题令她手脚发凉了一瞬,她几乎都快忘了,她是穿越过来的,从万年前的蓝星而来。
她来到这里,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可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从未将这里当成她的家,坚定地认为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因此即使与朋友熟悉后也有着顾虑。
后来到了第一军校,那里实力为尊,而她却十分弱小,处于食物链低端,她时刻防备,万分努力,不能懈怠,即使盛澈与何清月,周斯越与安格斯都实力强大,并且承诺会保护她,可时漾从未真正依赖相信过她们。
她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要讨好地,谨慎思考说出嘴的每一句话,以免不小心惹到比自己强大的人,所以行事必须低调,做事必须严谨,她要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透明人,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尽管没有成功过。
她是那样靠谱、那样平静、那样谨慎的人吗?
时漾回忆着自己以前的模样,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她穿越前性格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是被压抑、被努力抹去的。
因为她在这里没有安全感,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又改变了呢?
因为在这里待得久了,对这里熟悉了,拥有了很多真心朋友了吗?
是权力。
想了一会儿,这个词汇自动蹦到时漾的脑子里。
没错,就是权力。
她现在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官职,可是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强大的精神力,在这里,强大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权力。
三S级别的精神力足够她做事毫不顾忌,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至少都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换作是之前,她绝不敢想象自己能以那样轻松的姿态站上军事法庭,又不费一兵一卒毫无损失地从里面走出来。
想想高中时班长冯韵的事情,再想想身边许诺的事情,当初她费了多大的功夫啊,可是换作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从前胆小、谨慎,不是因为其他,就是因为身份低下,手中没有权力,身上没有力量,如今她强大了,自然不用顾忌,不用伪装束缚自己。
换一句不太好的话说,她膨胀了。
可是,有了权力还唯唯诺诺地做人,跟抱钱凄惨而死的葛朗台有什么区别呢,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瞧瞧吧,权力是一个多么好的东西,能够让她从身无分文的拾荒者一跃成为帝国继承人的座上宾,能够让犯了杀身之罪的她毫发无伤地从严苛的军事法庭里走出来,能够让名不见经传的她三日后参加三星上将的授勋仪式。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做事,所有人都要捧着她。
在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前,她就已经自发地这样做了,她在军事法庭上仗着元首撑腰无理由地挑衅了帝国犯罪调查处与麻醉武器管制局,在结束后明知有监控的情况下跳上了被告席的桌面。
在从前,她是绝不敢这样做的。
权力是一个魔鬼,凡是沾染上她的人,都无法逃脱她的掌心。
时漾在心里喃喃,渐渐有了睡意,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这样想着。
......
第二日醉酒醒来,周斯越的别墅里只剩下他、时漾、安格斯以及盛澈四人,江复与许诺有自己的工作,四月与唐楹只是时漾的朋友,不好在这里多待。
安格斯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盛澈军队请了假,最近一段时间都可以留下来陪着时漾。
时漾的下楼的时候,正赶上午饭时间,看见周斯越、安格斯、盛澈三人分坐三方,什么都不做,彼此瞪视,听到时漾下楼的动静,齐刷刷看过来。
看着那三双一个赛一个漂亮的眼睛,时漾下楼的脚步微不可见地顿了下,真是,好久没经历这样的修罗场,都有点不习惯了。
唉,端水大师·时漾再次上线。
“其他人呢,都走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漾没有坐到任何人旁边,而是走到了冰箱那里挑选饮料,随口问道。
“都走了,就剩我们四个。”周斯越回。
“走那么早?”时漾关上冰箱,拧开饮料。
“不早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江复昨晚就走了。”盛澈扭头凝视着站在冰箱旁的时漾,插嘴道。
“江复...”时漾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安格斯,缓步朝他走去,“安格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复特别行动组组长的身份是不是被你撤下来了?”
“他没做错什么,我是自己失踪的,牵连无辜可不好,快把人家的职位还回去吧。”
“他哪里无辜了?”不过被时漾说了两句,安格斯就委屈地噘起嘴,反驳道:“把你找回来是他的职责,没找到就该受罚,他活该的。”
“好好好,他不无辜行了吧,现在我人找到了,你总该恢复人家的职位了吧。”时漾不想跟安格斯这样的小少爷讲道理,讲了人家也听不进去,只能这样半哄半骗。
“可...”
“嗯?”安格斯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漾已经走到他旁边弯腰压了下来,微压着眉眼,表情不愉。
“好...好吧。”安格斯垂下眼睫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时漾摸摸他的脸颊,柔声道:“就知道你最乖了。”
“啧,你驯狗呢?”看不下去的周斯越眼底浮现戾气,不爽地暗讽。
“狗吗?小狗很可爱啊,尤其是你这样银毛金瞳的,简直超帅。”时漾摸着安格斯的粉毛笑吟吟地对周斯越夸赞。
周斯越咬牙,这话听着又生气又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不也变成狗了吗?没有出声的盛澈心中暗想,只当狗可不行,当上唯一的狗才算本事,他都给时漾当十年的狗了,没人能在这方面比得过他!
“两天后的三星上将授勋仪式都有什么人?”
解决完午饭,时漾本想远离着三人上楼午睡,忽然想起元首的邀约,想着周斯越对这方面的事情应该比较清楚,于是问道。
“有我。”周斯越挑眉回答。
“我说认真的。”时漾扯出一个假笑,露出死鱼眼盯着周斯越。
“真的有我。”周斯越委屈地说,尾音一波三折。
“好,有你,除了你之外呢?”时漾无语点头,在心里吐槽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了,周斯越都会跟安格斯一样撒娇装委屈了。
说实话,撒娇真不适合他,只让人觉得惊恐。
“咳,除了我之外,还有我阿帕周谨域,安格斯的阿帕萨默菲尔德·路尔希德,亚伯拉汉家族主事人、克莱门特、阿尔弗列德、第七军团长韩落、帝国安全局局长冯楚、侦查局局长、国防部部长、能源部部长、舰艇军法署署长、麻醉武器管制局局长。
最后,是帝国元首维尔德·伊文捷琳。”
“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其他可以忽略。”开了两句玩笑后,周斯越正经起来,把自己能想到的,两日后要参加授勋仪式的重要人物都给时漾一一列举了出来。
麻醉武器管制局局长?我刚在军事法庭上嘲讽过他啊,早知道两天后会见面,她就少说两句了。
时漾微微张开嘴,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果然,人还是谨慎点好。
不过那个麻醉武器管制局局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又没骂错,爽就完了。
见时漾皱眉,周斯越开口宽慰:
“这个仪式你不用太在意,只需要坐在台下观看完整个流程就行了,授勋与讲话都是元首要做的事情,而且元首刚把你从军事法庭上救下来,会议上没人会找你的事儿,担心的应该是那些得罪了你的人才对。”
“另外你做好心理准备,仪式结束后元首很可能把你单独留下,给你安排一个官职。”
“啊?当官啊?”时漾诧异,眉头更深,“可是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
“不一定是政府里的官,最大可能是军队里的,比如上尉、少校什么的,军队里的官事情比较少,也没那么多心眼子,你的精神力放在那里,还出身军校,军队是最适合你的,最重要的是可以防范克莱门特的势力扩张。”
“而且...法庭的事情结束后,你现在明面上就是站在元首那边的人了,你已经得罪那几个继承人,如果再拒绝元首,帝国就真的没有你的立锥之地了。”周斯越提醒。
时漾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叹气,唉,她终于还是被卷入污浊的政场了。
“好吧,我知道了。”时漾恹恹点头,认命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当官没那么可怕,当上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好处比坏处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尽办法往上爬。”
“说得有道理哈。”经周斯越这么一说,品尝过权力滋味的时漾眼睛又亮了起来,既然逃不掉,那就好好享受吧,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