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盗贼愣怔地抬起了头。
他盯着那枚印章看了一会儿，然后颤颤巍巍地伸了手，想要去碰一下那印章。
印章往后飘了一下，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那盗贼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是听过云天宗司罚长老的名声的。司罚长老成名时间远在百年之前，那时他还是个元婴，便已凭借手中的法宝律言，和公正不阿、一丝不苟的性格扬名大陆。
这种人，应当不会与林城有瓜葛——
那盗贼燃起了希望。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了下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扭过头：“她们俩——”
“此乃我宗弟子。”司罚长老瞧出了他的防备：“不必担忧。”
那盗贼挣扎了片刻。
他看起来极不情愿，但是又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慢吞吞道：“我叫秦元亮。”
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道：“是个窃贼。”
秦元亮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还算是小有名声。
他是个金丹修士，能在修真界混出点名头来，凭的就是一身出神入化的盗窃本领。
修士的法宝都藏在丹田，灵石都置于乾坤袋之中，修为比他低的修士，没什么东西可以盗，修为比他高的修士，又不会给机会让他妙手空空。
所以他盗的，都是各大世家宗门的禁地与藏宝阁。
秦元亮回忆道：“二十年前，我途径林城，正好时逢城主府采买，我便尾了一路。”
“当时他们采买了很多青晶石，我便琢磨着，他们可能蕴了什么木系的宝物，便偷偷摸去了林城的城主府。”
城主府很大，他偷偷去踩了两日的点，甚至大胆尾随了那位城主，才摸清了城主府的地形，和放置宝物的地方。
做贼，最重要的是耐心，谨慎，还有把握时机。
林城的城主是元婴修士，他怕引起城主注意，特意又等了两日——
再过两日就是祭神节，城主须出面主持仪式。
他一直等到了祭神仪式，然后才偷溜进了那个放置宝物的地方。
谁能想到呢，林城城主竟然灯下黑，竟然将府里的宝贝藏在了一间柴房里。
他一脚踏进了柴房，正准备研究地上的阵法，就看见一双漆黑的鞋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小贼。”
那双鞋的主人笑道：“我便知道，你会今日过来。”
再然后——
秦元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趴在地上，像是被人勒住了脖颈一般，突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罚长老皱起了眉。
他把神识探向了秦元亮，一只手压在秦元亮的身上，向他输送着灵力，想缓解他的症状。
灵力被不停地输送了进去，秦元亮看起来确实好了一点，他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正要重新开头，眼睛却猛然瞪圆了——
组成秦元亮身躯的藤蔓突然散开了，那些藤蔓从最根部齐齐枯萎，竟是主动掐断了自己的生命。
秦元亮死了。
他早就和那妖植连为了一体。妖植死，他便也只能跟着身死。
司罚站起了身，他皱眉盯了一会儿秦元亮的尸体，然后拿了乾坤袋出来，将秦元亮的尸体移了进去。
他肃然道：“此事蹊跷颇多，我会将他尸首带回去研究。”
司罚长老扭头看向了岑槐。
岑槐莫名有些心虚。
她进宗门才两月有余，先是闹了裴家两兄弟的事情，导致弟子选拔重新进行了一次，然后又出了藏宝阁凶兽的事，现在又……
岑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小声喊道：“司罚长老。”
司罚长老没有搭腔，只幽幽看了她一眼，然后他视线微移，又落到了卫漪身上。
卫漪掩唇咳嗽了一声。
她几乎立马虚弱了下来，半靠在了岑槐身上，一句三咳：“司罚长老——”
“休要装模作样。”
司罚长老漠然无视了卫漪的虚弱，他挥了袖子，冷声质问道：“你们怎会撞上此人？”
岑槐悄然松了口气。
司罚长老刚刚神情那么古怪，她还以为他要收取什么救助费呢！
她将这两天的遭遇都说了，然后又将龙木唤到了手里，低声道：“秦元亮选中我，大概是察觉到了龙木的气息。”
司罚长老低头看向了龙木。
他已经见这小东西两次了，它看起来灵智不高，也不能自主修炼，确确实实是个灵植，而非妖植。
但是若说它是灵植，它又能像妖植一般，夺取灵力化为己用——
司罚长老摇了摇头，将龙木递还给了她：“你这小东西是哪儿来的？”
龙穴的事情不太好说，岑槐想了想，挠头道：“就……阴差阳错。”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司罚长老瞧了一眼岑槐，皱眉道：“它有些古怪，你平日最好少些用它。”
“什么古怪？”药长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药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了客栈上空。
他收了剑，从客栈坏了的地方跳了进来，低头道：“小槐这就是株普通灵植。”
药长老将手背到了身后，发出了专业人士的轻蔑：“少见多怪。”
司罚长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收回了手，将律言召回到了手里，然后拿出了一个飞行法器，冷漠道：“这是你弟子，你既是来了，剩下的残局便由你来收拾。”
司罚长老踏进了飞行法器里，带着装着秦元亮尸体的乾坤袋，一路往云天宗飞去。
药长老哼了一声，他不高兴道：“我收拾就我收拾。”
他偏过头，拿神识扫了一眼岑槐：“受伤没？”
岑槐摇了摇头：“一点小伤。”
药长老觑了她一眼，然后他摸了摸乾坤袋，从里面拿了瓶丹药出来：“吃吧。”
他又看了一眼卫漪，叹气道：“可以分你的小伙伴一颗。”
岑槐倒了两枚丹药出来，她咽掉了属于自己的那枚丹药，一边调动灵力，吸收丹药的药性，一边提醒药长老道：“远山县这边还在追缉秦元亮呢。”
药长老毫不在意：“到时候和他们的官府说一声便是。”
他正准备催他们走，就听见屋门“吱呀”响了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人茫然又震惊地看着屋里的混乱景象，然后娴熟地伸出了手：“赔偿。”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半天，然后将算盘往前一递：“弄坏屋顶，打坏屋内陈设，念你们是新客，算你们五十中品灵石。”
那人嘟嘟囔囔道：“这才几天，怎么又坏了一间屋子——”
药长老愣怔地盯了这个算盘，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恨恨掏出了自己的乾坤袋，低声骂道：“我就说司罚那家伙怎么跑那么快——”
他咬牙递出了赔偿，然后扭了头，猛地一瞪岑槐：“记账！”
岑槐：“……”
没事，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她伸手勾了一下卫漪的袖子，轻轻竖了一根手指，晃了晃。
你也要担一半的赔偿。
卫漪感觉到了袖子的扯动，她低头瞧了一眼岑槐靠过来的手指，然后也抬了指尖，轻轻贴在了岑槐的手指上。
岑槐笑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面前的凌乱屋子，正准备和药长老说话，又想起件事情来。
之前那藤蔓发疯，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打翻震碎了，她放在桌子上的笼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所以——
她的猫呢？！
.
司罚长老走进了司罚堂，迈步进了石屋里。
他踏进了传送阵，进了之前开放给新弟子们，用以再次选拔的秘境。
司罚长老迅速去了柳树旁，将乾坤袋打开，把秦元亮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他拍了拍那株大柳树，询问道：“他这是什么情况？”
柳树垂下了一根柳条。
它将柳条搭在了尸体上，来来回回地拂了好片刻，半晌，才出声道：“缝合。”
柳树又挪了几根枝条过来，推测道：“像是用了什么秘术或者阵法，将人和妖植，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司罚长老皱起了眉。
那秦元亮死得太快，可以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能透漏。他听了好半天，也只知道，秦元亮是在林城的城主府出事的。
林城——
司罚长老思忖了片刻，然后抬手一拨那几根插在尸体上的柳条：“不要什么灵力都吸收。”
他将秦元亮的尸体又收回了乾坤袋里：“这尸体我还有用，就不给你留作肥料了。”
司罚长老拍了拍柳树的树干，聊作安抚。
然后他一边驱动离开的阵法，一边低声道：“我得挑两个幸运儿，跟我一块儿去林城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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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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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青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