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虽然说不上对眼前的人充满信任,但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思考对策肯定无益,至少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没有隐瞒的理由。
“我们被黎医生摆了一道,但不是目前的重点。棘手的是他已经在每个街坊里都布下了感染者,这样一来街坊制不仅没能起到阻止感染扩大的作用,还成为了一般民众的牢笼,他们将在这病毒培养皿里作为营养素,反倒因为街坊制无处可躲。”
“可如果放开街坊之间的门的话,病毒就不单单是毁了一座城而已,而是流向整个国家。”
“你们在乎的是城市国家还是你们自己?精英部队追杀夏佑善的功夫,已经可以排查完附近几个街坊了。但你们却没有那么做。只想为自己确保安全。”
“林先生,话不能这么说。”白虎进屋后第一次开口到,“战争中丢卒保帅是最基本的操作,代理市长已经受了重伤,王爷是剩下唯一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如果他倒下城中将群龙无首,会让我们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这也是战略所需。”
“更何况伤了代理市长的正是夏先生,刚刚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们不得不防。”
“照林先生所言,先抽出一部分妖兵从附近的坊巷排查流浪者,我们所在坊巷的安保就如预案一样无需特别加强。”
“可据报那夏先生就在附近……”
“你们也见过他的身手了,恐怕这空间里人越多越危险吧?有青羊宫的大当家坐镇就好,无需对他多加干涉。”
白虎刚刚领命想要通知,打开门来,门外却没有客厅的面貌,反而是一片黑暗。黑暗中飞来一只纸鸽在房间里盘旋了一圈落到了道长的手上,和我比起来看到了这番景象的白虎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关上门来用对讲机下令。
而另一边,道长从纸鸽身上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抛到了空中,那夜明珠就像投影仪一样把影像投射到了洁白的墙壁上,那影像不是别的,正是黎医生与二当家正在博弈的那一盘棋。有两个坊巷几乎已经没有白子,而二当家也在另一处防守,对手像是在下黑白棋大片反转,而他则需用围棋的招式步步深入,看来防守得十分吃力。
“哦?”
一颗白子翻过来,却没有像其他的棋子一样变成黑色而凭空溶化在了半空之中。仔细看的话那坊巷一下子变得拥挤多了,看起来像是驻守在这里的新军加入了作战,已经将预定的感染者给清除了。这就可知,虽然两人像是对手一样操纵着这些棋子,但这些棋子也不像是死棋子一样,用自己的能动性。
我的注意力全在我们这坊巷的那颗黑子上了。不像其他地方,在今天的作战之前围栏内一定经过严格的排查,不可能存在流浪者,所以那颗黑子只可能是夏佑善。
原本追赶着他们的那些白子在白虎的令下后逐渐减少,但他依旧在迅速地移动。看这方向是在向我们这栋楼而来?因为移动的速度极快,已经在这栋楼里了吗?
“告诉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到道观去,他只会听你的话吧?”还在我犹豫要不要把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发生的状况指给他们看的时候,道长先一步说到,“我们毕竟不知道他能被黎医生操控到什么程度,要是发生刚刚的事也不安全。道观里的师兄弟毕竟都习过武术,对他还是对我们来说都能确保安全。”
倒说的也是,虽然刚刚发生了如此危急的一幕,但看来道长也没打算对佑善下死手。眼前的策略也只有对每个街坊逐个排查击破,二当家在幕后布阵推动,似乎也有了反转。至少城南的黑子几次翻转都没有得逞,感染被控制在了最初的范围内。
“快去,如果他也和你一样出现在这个屋子里,我可没法保证卫兵不会取他性命。”
快到这里了,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要是斗起来的话可还真不是好处理的。容不得我犹豫就走出了房去,在门外还没观察清四周,一只手就握住了我。
我说的没错吧?还是只有找到那些人才能救我们。他的眼中似乎在说这句话,可现在——“王爷和道长命令你不得进房,得先回道观待命。待处理完城里的状况后,他再到道观里检查你的状况。”
“你觉得城里的这个状况能平复吗?”
这意思是……
“我从新军那边听说感染范围太大,有几个坊巷的感染已经失控。你也知道到现在为止在官方口中这都是可控的狂犬病吧?可这么多人被感染就算了,还有这么多市民在窗边眼睁睁地看着,在无法大规模杀戮的状况下,妖兵的能力也有限,很难在不取感染者性命的状况下迅速平息此事。”
“那如今……”
“按照指挥层讨论的方案,就是让王爷先弃城。我们也尽快离开这里吧,相比穿过一个个被感染的街区,在感染扩散到这里再被动离开安全多了。”
“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可不是会弃城的人。”
“他不弃也得弃,现在市长躺在医院了,代理市长刚刚又因为受了重伤还在抢救。王爷虽然表面不参政,可也算是蜀地目前唯一的支柱。蜀王还没世子,要是蜀王倒了对整片蜀地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他的使命便是活下去。”
我从走廊上往外望去,南面的防守同样极其严格,不仅对调派进来的妖兵严格检验,也不让人出去。
“不行,我们得先回去。”
“不用担心没地方去,我们可以先去武夏,那里有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要是我们走的话他们也会知道的,虽然没有那么发达的网络,但电话线足够让蜀王通知楚地的人了。那些人的羽翼,你也曾有过吧?就算逃到了英国,洪锡也一直在用监控网络观察着我们。之所以不对我们有动作,是因为还没有通过圆桌议会的流程。虽然圆桌议会最后也会照他的意思行事,但……那就扯远了,总之现在先配合他们,再考虑下一步才是上策。”
“真的是上策吗?”
“思考周全比较好吧?我们在面对洪锡时就因为你一个人单方面的思考,没有讨论考虑才让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先到道观里坐下,然后一起推演下接下来的策略。”
“既然这样,得先回到道观里才行。”
这时候有卫兵从楼下巡逻到了这一层,他一把将我搂进了他的身子,从走廊上翻身从楼上落了下去。虽然这样的经历也不是第一次,但以前这样把我揽在怀里的人都是拥有超能力的吸血鬼大人,他再怎么因为感染了Z病毒拥有了常人没有的能力——好在虽然没有飞行的能力,但利用正好的角度用底下楼层的墙壁和杂物做了缓冲后我们平安落地了。
和从别的坊巷进到这个地方不同,我们出去时追赶我们的小队并没有穷追不舍。不过甩开了他们后,我终于明白过来佑善为什么在问这真的是上策吗这句话时是这种语气了。他分明不是为了争辩而是单纯为了反问而已。
青羊宫就在老城的城墙之外,这就意味着在现代城市化的背景下已经是相当市中心的地段。黎医生为了戏剧化的恶嗜好将黑子的翻身做了一番设计,由北至南由外到内逐渐侵蚀和包围。从这里想要到那里,可要经历一番惊心动魄。
以佑善而今的能力完全可以把我搂在怀里突飞猛进,可在摆脱了一波行尸又一次被包围后,我一边喘气一边转过头来看他问:“你这是在向我抗议吗?”
“怎么了?”
“你刚刚那个问题的意思就是想说我们要是想回到道观,就得经过这些街区对吧?你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所以才把我往这些地方带吧?就为了证明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有吗?我只是听你的话而已。”
“真的?”我用剑鞘打飞了一个怪物后再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同类的气味,所以没有怪物的目标是他,这沉着冷静的应对之中,我都看不透他是故意的还是无辜的。
“算了算了!此地不宜久留,现在进也不是退更危险,还是快点把我带去道观吧。”
“我……想和你说,Z病毒只是让人遗忘了劳累和疼痛的身体本能才可以突破身体极限,并不意味着本来就是超能力者。我觉得既然这会儿通过附身让这具身体有了理智,就算感受不到劳累和痛苦,不到生死时刻也不要太过使用这具身体的比较好。”
让我对他的情绪感知混乱的原因看来不是因为这具被感染的身体,毕竟在关键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冷静得可怕。他的见解也没错,这种时候深入危险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上策,但这种状况对我们来说也不是致死的危险。虽然眼前和我们曾见过的被荒废后的城市景象一样,灰蒙蒙的天空,被撞得粉碎的路边摊,被推翻的汽车还有天空中不停飘零的各种生活垃圾,确实让我想起了那些让人觉得震撼的回忆。
但好在毕竟提前做的准备让感染密度没那么高,只要躲开人群外加被追就爬到下一个牢笼内,甩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也不得已见到一些血腥的场面,但还是以妖兵制服他们后收容为主,所以处理的速度有限。只是这会儿虽然内圈的坊巷还是以原本的驻军为主,但因为越住在市中心的人越有钱,出门的人也越少,所以街市也变得越来越宁静。
道观里像之前一样忽然涌入了许多人,有些混乱但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丁先生将这边处理得很好。也因为见到了这些人,倒给人有种在老城里还是岁月静好的错觉。
回房间洗了个澡后,鼻子里终于没了那股血腥的味道,因为这一次提前准备,所以道观里物资也比上一次充足。坐到餐桌边和佑善一起吃午饭,心情从紧张一下子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肚子往往格外觉得饿,这没油水调味料的饭菜也显得格外香。
只是佑善为什么不吃饭?我照着他的视线转向餐厅里的电视,不用说这会儿就和往常时段一样播着新闻。
“鉴于目前我市多处爆发狂犬病疫情,市府要求所有市民必须在家中决不可外出,等待新指令。否则将一律视作感染者不排除射杀措施。刚刚接到的消息,基于市内发生的紧急状况,市府邀请蜀王殿下协助安置城内困难群体。无法及时回家的民众可至王城北的老员工宿舍申请避难,对于市内因疫情无法外出的家庭,王府还将通过新军向所有市民赠粮,所以恳请所有民众无需惊慌,务必立即寻找室内庇护。相关情况,稍后蜀王殿下将在蜀王府新闻厅发表慰民演讲并透露更详细操作细节。再播报一遍。”
“刚刚在南部新城随同市长慰劳抗疫军民的蜀王殿下正在回府途中,介于目前城内异常严峻的狂犬病疫情,蜀王殿下表示将于全体蜀民站在一起,绝不会弃城躲避。他也希望全体市民能够在此关键时间冷静团结,服从安排,共同应对这一场疫难。稍后他将在王府正式发表慰民演说。”
看吧?我就说,虽然王府为了权力会不惜使一些小手段,但说实在的心却不那么坏。以我见到的蜀王,该出手时也不吝啬,敢于承担责任。
“想要从那个地方回王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看来至少这一路的状况是受到控制了。”
啊,对了,不愧是也身处过那种阶层操纵过媒体的人,容易从媒体报道里解读出关联的信息。紧急状况下小电视台只允许转播官营的新闻频道,而为了“安抚民心”,官方背景的电视台肯定不会报导真实的状况。我们一路过来的那些街况,在电视转播画面里一个也见不到。就算是实况画面,也都只有核心老城里分发物资收留民众的正面画面。
不过老权贵聚居的老城中心,想来也像高度警备的城南那样排查过流浪汉了吧?
就在我对自己的提问有些怀疑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我的背后传来:“既然如此好奇,那亲身前往察看不是更好?”
没准备的我自然惊讶地转过身去,这吸血鬼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又或者说,状况必须得让林先生前往看看了。”
“为什么?”说实话我没有那么想看来着。
“我觉得千万不能让蜀王殿下回到王府的好。”
听吸血鬼这么说,佑善自然说到:“黎医生的这一步棋打乱了市府派的计划,现在市内群龙无首不说,民心自然也不稳。破门寻求新感染者只是为了吓唬人,他们特意选择年久失修低矮平房的人下手,好让在楼房窗口的人都看到就算躲在家里也有被抓出来的风险。这样一来,不少人就会犹豫想要逃出城去。王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稳住民心。现在大家都要躲在家里,所以在王府发表演说有很大的象征意义。”
“可如果发表演说的是一个丧尸呢?那稳定民心可就变成恐吓市民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当你看到王府的状况就知道了。”吸血鬼先生拉起了我的手说,“不过我只能带一个人进城门,夏先生要是也感兴趣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去吧。”
诶?!还没等佑善答应,他的披风就把我包了进去,眼前一黑又一亮后,我就站在了王府旁的百货公司天台上。这个——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想来现场看吧,而且既然要让我看就直接把我送里面就好,何必把我带到这么高的地方?
“你看!”
虽然要求除了新军和医护外的人都绝不可外出,就连记者也不得上街采访。但这是官方的手段,所以官营电台的采访车突破关口开入了王府广场。可好不容易把设备抬过了没法行车的金水桥后,拼命拍门却没有人值守给他们开门。
“好在这是王府,模仿皇宫的设制将礼仪办公和居住的区域明显地区分开,而且建筑起可以抵御兵事的高墙。要是普通人家,早就没有退路了吧?”
这话的意思是……我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再看向远处,前宫这会儿所有大殿都宫门紧锁一片空荡,或许是因为不能用皇家的红色,绿瓦之下,红色的血迹就显得更为鲜艳。虽然这些地方不见人,但沿着血迹就能找到这些血迹的主人。一群黑影正在前宫和后宫的交界处尝试攻门,而门后的人,则在来回搬运东西加固宫门。也多亏了这在建造时设计的就是面对兵事的宫门,没有那么容易突破。
“为了安稳民心肯定要拍下入宫的镜头,所以王爷肯定要走大门。就算是走后门直接到后宫,恐怕也撑不住了多久。”
“这里可是城市的最中心地段,更是王府,怎么可能……”
“难道黎医生真傻到只会用流浪汉吗?王府这几年一直在精简人员,遇到什么大事安保都是请的民间保安公司,连仪卫都是逢大事才从地方新军抽调人手。碰到这种时局,自然要通过保安公司从社会请人。现在这种时候,招一些失业的人也在所难免吧?”
所以在保安里插一些人手,暗中的感染者也能通过操纵假扮成普通人进到宫内?
容不得多想了,空荡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车队,高档轿车上挂的家族旗帜,不用说就是蜀王了。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们已经突破了一个个街道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