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怎么会出现在人间？他既没有山河图，如何下界？
舒离心中疑虑未解，只听见那人略微惊讶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清雅又不失礼貌，“你认识我胞弟？”
舒离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此人的衣着、 长相虽然与长歌有七八分相似，但两人的眼神完全不同，眼前之人的目光十分温柔，不论说什么，始终弯成两道月牙状，带着浅浅笑意。
“我是柳长乐，长歌的哥哥。”见舒离未回话，柳长乐便先自报了身份，随后伸手递向舒离。
语调温柔如水，舒离一时晃了神，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谢、谢谢。”
柳长乐拉起舒离，又再度伸手递向躺在地上的宋清欢。
宋清欢对这个导致自己跌倒的罪魁祸首的行为丝毫不领情，自己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抱臂道：“你就是上届魁首——柳长乐？”
柳长乐嘴角始终噙着笑意，道：“是。”
舒离一惊，猛然间猛然间想到了那个传说中打破数百年来修行弟子记录的人，上一届弟子中夺得榜首之人——柳长乐。
“你你你——你是柳、柳前辈？”舒离震惊道。
“前辈不敢当。我比你们年长一岁，叫我师兄就行。”柳长乐从衣襟处掏出一卷流光溢彩的卷轴来，莞尔道：“你们是在找山河图吗？”
舒离看见山河图，立刻眼冒金光，正欲点头，突然又想到他与宋清欢盗取藏宝阁宝物，私自下界，若是告诉柳师兄，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骂，有些犹豫不知作何解释。
宋清欢倒是坦然，顺手接过了山河图，冷声道：“是我们暂借的。”
柳长乐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哪怕得知二人是私自溜下界，也并未摆出师兄的架子训斥对方，反而笑道：“我说藏宝阁的东西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里，我又并未收到仙君的调令，原来是你们借用的。”
“我、我们知错了……”舒离垂下脑袋，乖乖认错道。
“无事，别紧张。”柳长乐笑了笑，道：“你们是长歌的同门吧？”
舒离点了点头，道：“我是舒离。”
“宋清欢。”
柳长歌确认了二人的身份，松了口气，这才轻声询问道：“我前段时间收到了长歌的来信，听闻他在炼丹课考核中受伤了，你们可知他现如今好些了吗？”
闻言，舒离心下猛地一跳。
怎么办？
舒离紧张地未开口，身后的宋清欢却上前两步来，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坏笑道：“那件事啊？就是唔——”
“舒离干的”几个字未说出口，舒离眼疾手快地捂住宋清欢的嘴，慌忙解释道：“长、长歌的伤前、前些日子就痊愈了，明、明日的御剑课考核也能如期参加。”
柳长乐眼见舒离拖着宋清欢往墙角走去，二人压低了声音说着些什么，出于礼貌，柳长乐并未探听。
舒离双手合十，一脸苦相，哀求道：“清、清欢，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柳师兄是我炸伤长歌的，我怕柳师兄他会杀了我啊……”
“也不是不行。”宋清欢上下抛掷着山河图，幽幽道：“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舒离道：“什么要求？”
宋清欢摆了摆手，道：“没想好，下次再说。”
舒离一咬牙，答应道：“行！”
二人再度回到柳长乐身边，舒离笑得十分尴尬。
柳长乐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迟疑道：“长歌他真的没事吗？”
宋清欢张口就来：“当然。我们下界前还曾与他在净池闲聊了一番，他好得很呢。”
柳长乐叹了口气，道：“那就好。我听令在人间修行历练，脱不开身回天界看他。”
舒离岔开话题，道：“柳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年关将至，年兽侵扰百姓，我收到仙君的调令，来此处抓捕。”顿了顿，柳长乐回身指着方才那个洞口，笑道：“我本是想等年兽出现，将其赶到那里，待它进去，洞口自会变小，我抓起来会方便很多。”
“年兽？”宋清欢微微迟疑道。
舒离也目露茫然。
柳长乐解释道：“是一只凶兽，名为‘年’。”
“师兄你好厉害。”舒离赞叹道。
柳长乐笑了笑，拍了拍舒离的肩膀，道：“既然明日还有御剑课考核，你们也早些回天界准备吧。”
舒离点了点头，应道：“好。”
宋清欢没应声。
舒离拽着宋清欢的袖子离开，生怕慢一步宋清欢就将柳长歌受伤的缘故说出来。
二人出了巷弄，舒离望着宋清欢，见他手中把玩着山河图，却没有打开的意思，眉头不安地跳了跳，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舒离，你见过年兽吗？”宋清欢倚在墙边，低声道。
“没、没有……”舒离结巴道。
宋清欢轻笑了一声，将山河图收好，道：“我们先不回天界了，去瞧瞧那年兽。”
舒离欲哭无泪：“可、可是我们还得去准备御剑课考核……”
“我记得有人方才说要满足我一个要求。”宋清欢俯身凑近，勾了勾嘴角，坏笑道。
“柳、柳师兄不会同意的。”舒离搬出柳长乐来，企图打消宋清欢的念头。
“谁说这件事要让他知道？”宋清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夜深人静时分，长街上似乎依旧洋溢着新年热闹的气氛，到处都是一片安静祥和之气。
白日里那条空荡荡的巷弄深处，不知从何而来了几个破烂的竹筐堆叠在角落里。
寂寂深夜里，忽然从那堆竹筐里冒出一人声来，“清欢，我腿麻了。”
正是躲在竹筐中的宋清欢和舒离二人。
宋清欢躲在舒离旁边的竹筐里，从竹筐缝隙瞧着外面的动静，幽寒的月光透不进巷弄深处，却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往巷弄深处走来，宋清欢压低声音道：“嘘！你动静小点。”
舒离一边打盹一边揉着发麻的小腿，忽然间嗅到一股包子的香气，他鼻尖微微耸动，低声道：“清欢，你闻到了吗？好香啊。”
“你饿昏了吧？哪有什么……”话音未落，宋清欢也闻到那香味。
舒离眨了眨眼，竹筐外忽然出现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热气腾腾的，香味一阵阵飘来。
“你们饿不饿？”
柳长乐温润的声音传来，舒离身子一僵，不知如何应对，身边的宋清欢已然站起身来，扔掉头上的竹筐，十分淡定道：“咳——我们只是路过。”
舒离见状，也摘掉了身上的竹筐，起身时两腿发麻，险些摔倒，柳长乐顺势扶住他，柔声道：“当心些。”
“谢、谢谢师兄。”
柳长乐笑了笑，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二人，“尝尝吧，人间的吃食。”
舒离接过那俩包子，递给宋清欢却被拒绝，于是自己一手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包子皮薄肉厚，馅料饱满，一口下去，肉汁带着淡淡葱花，唇齿留香。
“真的很香。清欢，你不尝尝吗？”舒离道。
宋清欢翻了个白眼，道：“不必。”
柳长乐仰头看了眼天色，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忽然间泛起了暗红色的光来，他眉间一凛，道：“你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年兽要来了。”
宋清欢丝毫不惧，道：“我和舒离在这蹲了快一夜，连个影都没见着。该不会——”
“今夜——”柳长乐打断道：“它一定会出现。”
“为什么？”宋清欢和舒离二人异口同声道。
柳长乐一字一顿道：“因为今晚是除夕——”
“夜”字还未说出口，忽然间从三人头顶传来一阵猛兽的嘶吼声，声音大得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舒离头痛难忍地捂住耳朵。
宋清欢显然也不太好受，拧着眉强撑着望向天际。
如血色一般的天空。
“糟了！来不及了！”柳长乐低声道，随后按住二人肩膀，一手一个竹筐扣在两人头上，沉声道：“躲好！别出声！”
柳长乐拔出剑，在二人脚下划出一道泛着淡淡金光的圈来，随后提剑跑出了巷弄。
那令人难忍的嘶吼声还在耳边响起，不过明显小了许多，似乎是柳长乐所划的阵法阻隔了些许声音。
舒离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十分紧张道：“清、清欢，怎么办？”
宋清欢摇了摇头，显然那个年兽要比他想象中得更加恐怖。
二人躲在暗处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某个动物的嘶吼声。
舒离屏气凝神，定睛望去，看见了柳长乐口中的凶兽。
那只年兽的体型十分庞大，通体雪白，几乎与雪地融为一色，外形似狮子，头上却长着尖锐的长角，面目十分狰狞可怖。
柳长乐将其赶到了巷弄内，一手执剑，一手握着金色的捕兽网，神情凛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凶兽。
那凶兽被赶进了死胡同里，进出不得，柳长乐看准时机，直接甩出手中的捕兽网。
巷弄中只有两个出口，其中一个被柳长乐堵住，另外一个就是白日里舒离钻进去的洞口。
它只能往此处逃。
柳长乐眼看一切顺利，正要上前，忽然间年兽吼叫了一声，竟然径直冲向了那捕兽网。
捕兽网即将触碰到那年兽的一瞬间，只见它背部生出一双羽翼来，扑闪着飞至空中，躲过了捕兽网，随后像是嘲弄一般地冲柳长乐吼叫了一声，随即调转了方向，背对着柳长乐往远处飞去。
“不好！它要逃走！”宋清欢掀开了头上的竹筐，喊道。
“清、清欢……”舒离拽住宋清欢衣角，怕他冲动行事。
柳长乐无暇顾及二人，三两步飞身踩着墙壁而上，动作轻盈，丝毫不拖泥带水，立在墙头伸出手，从袖间立即飞出数百张画满符文的符箓来，层层叠叠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牵制住那年兽的动作。
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只见那年兽忽然间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便将那数百张符箓吞噬殆尽。
“清欢！”
年兽黑黢黢的眼珠眨了眨，正欲逃走，却猛然间发现前方站着一人。
正是宋清欢。
宋清欢一身红衣飒飒立在寒风中，顿了片刻，见那年兽没有攻击他的意图，便沉声道：“师兄！捕兽网！”
柳长乐反应迅速，瞬间将手中的捕兽网掷出，宋清欢御剑飞去，堪堪抓住了捕兽网的一角，二人对立着，正好将年兽囚禁在中央。
宋清欢神情严肃，死盯着那年兽，生怕一个不留神那凶兽就向他扑过来，可那年兽只是望着他，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紧接着，那年兽从侧方飞出，柳长乐再度掷出捕兽网的一角，但那年兽速度太快，捕兽网根本追不上，眼看就要逃出去了，忽然之间，一道白影身影御剑而起，抓住捕兽网的一角，迅速往年兽前方飞去。
待拿到了捕兽网，舒离才反应过来，低头是百米开外的高空，仰头是一头巨大的凶兽，方才是条件反射做出的行动，现如今看清眼前的状况，舒离两腿哆嗦，一脸尴尬道：“欸？”
三人各执捕兽网的一角，将年兽囚在中央，宋清欢和柳长乐迅速飞向舒离，捕兽网紧跟着收紧，年兽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随后猛地扑向舒离。
“快躲开！”柳长乐立刻喊道。
宋清欢瞳孔猛缩，失声道：“舒离！”
那年兽速度极快，舒离一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反应，慌乱间从胸口掏出了白日里那位老者卖给他的那枚红玉来，企图抵挡住凶兽的攻击。
“别、别过来……”舒离闭上眼睛，颤声道。
清透的红玉从舒离指尖脱出，细绳悬挂其间，红玉在空中荡了一阵，停了下来。
随之停下来的还有那年兽的动作，在三人间犹疑了一阵，再度调转了方向。
舒离闭着眼等了半晌，也没感觉到那年兽扑上来，微微睁开了眼，见那年兽向柳长乐扑去。
“来得正好！”柳长乐神情一凛，低喝了一声，执剑飞身而去。
年兽目露凶光，仰头就撞向柳长乐，柳长乐横过剑身，挡在身前，“咣啷——”一声巨响，伴随着火花四溢，剑身与凶兽头上的角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