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楚昭最难的时候会想,如果妈妈没有生下她就好了,不会经历丧子之痛,妈妈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而她,也不必流落外地,成为孤儿。
想妈妈最痛的时候,是楚昭几年后找到了出轨父亲的时候,她恨对方,恨到不惜报警,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让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楚昭重新将妈妈的坟迁到了A市,寸土寸金的A市,和她到死都在寻找的女儿楚昭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前世楚昭死了,老余能不能把她和妈妈葬在一起。
楚昭想到那个请了大师来将自己困住的林摘星,那双通红眼眸里潜藏的疯狂,楚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能再想了,这一世如果有机会,还是把林摘星交给其它同事带吧。
黑暗逐渐吞噬了山顶的余晖,楚昭刚要拿出手机照亮,却见不远处打过来一道白光。
“楚昭姐,这边。”林望月的声音其实也有些像林摘星,只是林望月会下意识压低声线,显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而林摘星则会更轻柔,柔软的声音听了叫人耳根发烫。
楚昭朝着林望月走来,面带笑容,脸上不见一丝哀伤:“谢谢你啊,还专门来接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望月的目光紧紧看着前方的路,山间的土路在夜色下得看清楚了,稍有不删容易摔下山:“我问过奶奶和村里人。”
楚昭张大嘴:“对啊,你长嘴了,哈哈哈,是我脑子没转过来。”
林望月无奈摇头:“这个时间路口早就没车回城里了,你要不要去我家歇一晚。”
楚昭没有拒绝,林望月有善意是好事,证明对方不排斥她,说服对方签约不算太难。
况且,楚昭在村里根本没有落脚地,妈妈死了,爸爸跑了,爷奶也死了,老房子长满杂草,根本没法住人。
很神奇,楚昭记忆里明明没有乡间小路的安逸,但跟着林望月走过一条条田坎,她却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平静。
一路上,楚昭还和林望月聊天,打听对方的家庭情况,这才发现,星月两姐妹口中关于家庭的描述有很大差别。
林摘星说,她家里就她和爸爸,爸爸总是打她,不允许她远走。
林望月也说爸爸脾气不好,酒后会打人,但林望月更多提及的是慈爱的奶奶,和村里嘴碎但热心的三姑六婆。
林摘星隐瞒了关于林望月的那一部分,而林望月似乎不排斥提起林摘星。
当楚昭问:“如果有朝一日,你妹妹变成大明星了,你会怎么想?”
林望月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头顶的银月,她似乎从未设想过这个可能,反应几秒后,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很好啊,她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恭喜她了。”
两姐妹的性格差很多,楚昭心想,很显然,和林摘星这种主观想要出名,想要挣钱的性格不同,林望月貌似没有那么强的**,她一定要说服林望月签约吗?
或许,这一世,还是只签下林摘星就好了?
林望月就适合待在这里吗?
从林望月这里,楚昭好像重新认识了林摘星,一个家人眼中的林摘星。
原来,早在两姐妹五岁时,爸妈就离婚了,各自带走一个。
林望月跟了妈妈,林摘星跟了爸爸。
一直到上高中之前,林望月被亲戚送回了爸爸这边。原因是,妈妈死了,亲戚知道爸爸还在,就送来爸爸这边。
林望月没有提及她跟着妈妈的生活,只同楚昭说起了林摘星跟着爸爸的生活。
林摘星从小就爱站在人前,因为两姐妹的长相出众,从小林摘星就如同瓷娃娃般精致,任何人看见她的第一眼,都会感叹,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林摘星喜欢跳舞,她听说班上同学课后还能去学跳舞,便央求着爸爸送她去学跳舞,她长大后靠跳舞挣了钱,会好好回报家里人。结果却换来,爸爸抽出皮带的暴打,原因是爸爸喝醉了,听见林摘星想跳舞,就认为林摘星想出去勾引男人,他要教训这个放荡的女儿,将女儿当仇人一样打。
从那之后,林摘星便不说想跳舞,想唱歌,她将自己的爱好藏起来,只告诉了林望月。
两姐妹在分离的十年里,靠着遥远的电子邮箱,分享着喜怒哀乐。
从林望月的口中,楚昭知道,林摘星前世对她仍有所隐瞒,但隐瞒的那部分,是她最苦涩最难以启齿的那部分。
楚昭跟着林望月走到了奶奶家门口,她扭头看向林望月,声音被风吹进林望月耳朵里:“所以,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你妹妹的事,是想说,你妹妹比你更适合签约新语当艺人对吗?”
院坝门前有盏昏黄的灯,林望月关了手电筒,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坦然地点头:“嗯,她比我更想当明星,更适合走到人前,你的名片给错人了,我会把名片给她,你和她谈签约吧。”
林摘星适不适合当明星,楚昭比谁都明白,前世那个工作狂人,比任何人都渴望这份事业。
但是,签约不是绝对的一带一,楚昭前世手底下艺人不少,她可以两个人都签下。
楚昭无奈扶额:“小妹妹,签约又不是谈对象,签了你就不能签她吗?我们公司不错的经纪人有很多,我签了你也能签她,你们既然是双胞胎,应该长得一样吧,你们的外貌气质条件都是你们的资本,我既然看中了你的长相,说明你妹妹也非常漂亮,其实我两个人都能签。”
林望月修长如玉的手指攥紧了手电筒:“我不想当明星,我只想在家里照顾奶奶。”
说完,林望月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扬起笑容,带楚昭进门。
“奶奶,我接到人了。”林望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反应极快地扫过屋内的狼藉,冲向二楼。
楚昭看见屋里的狼藉也顿感不妙,农家院子因为养了鸡鸭,乱点也正常,但屋内翻箱倒柜的样子,像极了被土匪扫荡过。
林望月刚冲上楼梯,就见一个脸上带着酒醉红晕的男人下楼,手里攥着一把钱往兜里塞,另一只手还提着林望月今天带回来的牛奶。
不用想,那有着三分相似的长相,楚昭一看便知道对方就是林望月的爸爸。
林望月十五岁时才被亲戚送回爸爸这边,五岁就离开了家,和这个爸爸一点都不亲。
林父嘲笑地看着林望月,吐出一口痰,笑道:“老子就知道,你一发工资就往乡下跑,就说每个月一天不落地摇奶茶,怎么才拿回这么点钱,原来全拿回这边了。”
虽然楚昭只见过林望月几次,但对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个温柔害羞的小妹妹形象,而此刻,楚昭看着双眼通红的林望月,像发狠的豹子,死死盯着林父。
“你回来干什么!把钱还我!”林望月说着,就上前去掰林父的手。
林父嗤笑一声:“你放屁,你的钱就是老子的钱,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大,你拿钱给老子是应该的!”
可林望月很倔,她不仅敢去抢林父手里的钱,还去抢牛奶。
林父不耐烦了,甩开林望月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巴掌没能如愿落在林望月脸上。
因为一个人提着扫把直接抽打在林父脸上,楚昭抓着扫把,一边骂一边打:“有人抢劫啦,快报警啊!”
前世听林摘星提起林父时,楚昭便痛恨斥骂这种人,可惜,前世她并没有机会接触到林父,这一世竟让她看见了林父抢钱的画面,她怎么忍得住,也不管自己外人的身份,随手捡起扫把就是一顿打。
奶奶家的扫把不是塑料软扫把,而是无数根细竹条捆在一起的扫把,很大,用来扫院子非常合适,此时用来打人更合适。
林父被打得吱哇乱叫,同时还将楚昭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惜,楚昭不懂H省方言,对她一点杀伤力没有,反而是听着林父的怒骂,她手上更加有劲儿了。
一旁站着的林望月已经看傻眼了,她挨林父的打不是一次两次,她早想过自己上前去抢钱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楚昭,一个突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陌生人,竟然就敢插手她的生活,直接打人?
林望月错愕地看着楚昭,看这样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在格格不入的农家院子里,举着把竹扫把,用力打人,表情凶狠狰狞,可林望月却一点都不怕。
林父实在受不了了,竹扫把打人疼就算了,枝条坚硬,几次戳到他嘴里,戳得肉疼,他还不敢睁眼睛,就怕戳着眼。
楚昭瞄准时机,拼命给林望月使眼色。
林望月反应过来,和楚昭配合着,趁机抢回了她的工资,而林父也因为实在疼得受不了,都来不及抢钱,直接飞奔逃离院坝。
林父站在院门外,龇牙咧嘴摸着伤口,恶狠狠的目光像阴沟里的蛆虫,令人恶心。
楚昭不怕他,她是外人,真和林父起了冲突,她就报警,这可没法用家务事来糊弄。
赶走了林父,楚昭放下扫把,拍拍手,一扭头便看见林望月双眼发光一般看着她。
月色悄悄来临,院子里亮着一盏挂在大门上的黄灯,老式的灯泡牵着一条泛黄的电线,开关甚至是拉绳式的。
黄色的大门旁,站着眉目清秀、如青松挺立的林望月,一双漆黑眼眸仿佛将一切都吞噬进去,又排除了一切,只留下了楚昭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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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