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李放并不怎么喜欢射箭。
只是因为,那个顶着他皇兄的替身射术很烂,常常会用又羡慕又骄傲的眼神,看着他射穿靶心的样子。
他说,放放一直很喜欢射箭。
而少年只是回以一个略带讥讽的浅笑。
拿着弓箭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既无法体会到其他同龄人该有的热忱,也难以感知到任何胸腔里本该出现的波动。
安静的像是母后他们死去的那一天,风里只有绸缎锦衣焚于烈火的噼啪响声。
他还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如此。
平静地杀戮,交/媾,死亡,像蜉蝣一样卑劣的一生。
直到那天——
李穆难得召见了他。
李放大概猜得到要发生什么,那个替身也知道,表现的十分慌乱,说什么都要和他一起去。
他没有阻拦。
于是自称是他哥哥,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露出放心的微笑。
看着那人丰富多彩的表情,他的心脏也滋生出密密麻麻的恶意。
也许是因为他派去接皇兄回宫的队伍被屠,皇兄下落不明的缘故。
一想到这张丑恶虚伪的笑脸四分五裂的样子,他心中疯狂肆虐的兽性才会停止撕咬。
那个替身牵着他的手,陪他去了养心殿。
那日李穆真是发了天大的脾气,龙玺险些都被他砸的缺了角。
李放被少年抱住,感受到这具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发出痛苦的低吟。
他听着少年的喘息声,觉得这些声音有些奇怪,咽了下口水。
李穆把龙椅边能砸的都砸了下去,少年的背都有些颤抖,站都很难站住,衣袍下肯定也青一块紫一块。
蠢货。
他暗自揶揄。
李穆果然被他们“兄弟情深”的一幕激到了,愈来愈愤怒,叫来陈公公,将拂尘换成了藤条——
剥下太子服制,藤条抽下去的瞬间,李明朝深深抽了口凉气,牙关都在打颤。
即便这样,他还是抱住李放不松手,硬生生扛了六七下。
“哥哥永远会保护你的。”
“哥哥不会让你受伤的。”
李放听到他这么说。
藤条抽打在血肉模糊的后背上,颤抖的声音被惨叫声代替。
哥哥攥住他的衣袍两袖,惨白的身体浑身是汗,一点点滑落下去。
李放站在原地,任由他抓着。
他觉得胸腔里似乎关着一团火,灼烧的感觉几乎快顺着血液一路上涌。
他抬起头,却恰巧对上李穆嘲弄的眼神,仿佛见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李放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古怪诡异的一幕——
自己死死抓着哥哥的手臂,像是拥抱般把他锢在怀里,简直像是不肯松手的人是他。
四周都是浓重刺鼻的血腥气息。
可他不该有变化的那处,却将衣袍撑起弧度。
想要像那些被他射落的鸟雀虎兽一样,将他捏碎,变成一团手心里逃不走的血污。
……
李放低头,看着掌心里,从自己脸上滴落的血珠。
鼻息间是令他前所未有兴奋的铁锈味。
身前忽然传来几分慌乱的退步声,还有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响亮的,瓷瓶被砸碎的声音。
李明朝隔着一地碎片,努力寻找着手边能用的武器。
然而屋子里最坚固的,除了那把被李放踢远的小刀,就只有刚刚这个碎了一地的瓷瓶了。
“……哥哥不是说,会永远保护我的吗?”
少年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面不改色地拂过脸上的鲜血,笔直走向李明朝,瓷片被踩成了齑粉。
李明朝真是恨不得把手边这些一个比一个软的枕头全都换成石头扔过去。
系统突然尖声喊道:【宿主!要害!要害!】
李明朝眼睛一亮,视线飞快扫过李放腰部以下的位置。
只要他那玩意不是铁做的,这一脚绝对能给自己争取到很多时间。
不能急,不能冲动,等他再近一点。
两个人越是接近,李明朝越是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
他算准了时间,不可能失败的。
李明朝假装无助地靠上身后的墙壁,趁着两人距离接近到几乎触手可及时,突然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时间的流速突然变得很慢。
眼前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躲过他的飞踢,就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
系统已经不敢看下去,绝望地想要遁入数据海。
李明朝也同样绝望,但还没等他的情绪涌上来,手臂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按住,狠狠压进了一片熟悉的柔软里。
李明朝闻见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这是他的床榻。
从前这里也是李放的床榻,可是现在,李放却像对待犯人一样禁锢着他双手,将他按在床上。
即便李明朝的力气比起李放小的可怜,还是不断地挣扎。
两人争执不下,突然,李明朝感觉肩头一凉。
习惯了夏日燥热的身体,完全没预料到这份突然感受到的冷意代表着什么。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阵强烈的疼痛便袭上肩头暴露的皮肤。
李明朝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是被捅了,可那疼痛只停留在皮肉之上,大有将他吞吃入腹的架势。
剧痛令他清醒几分,怒吼:“李放!你在做什么?!”
埋在他肩颈侧的少年缓缓起身,舔去唇角鲜血。
他仿佛吃到了什么珍馐般,微微眯起眼睛。
“哥哥,好甜。”
李明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面红耳赤想要骂人,那股剧痛却再次降临,痛的他险些叫出声。
这种时候还觉得当哥哥的不能丢面子,李明朝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正当李明朝痛的两眼冒星星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救世主降临般的脚步声。
明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是您回来了吗,殿下?”
李放几乎是瞬间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
李明朝喘不上气,拼命抓住李放的手,身体像弓一样弯起。
“让她走。”李放附耳对他说。
“哥哥这副样子,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吧?”
李明朝憋红了脸,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
李放在他满眼怨气的眼神中松开了手。
按着嗓子的李明朝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明栀,我……咳……”
他不想把明栀牵扯进来,也不想不配合李放,偏偏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
寝殿外,明栀焦急地询问:“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脚步声远去几步,又忽然停住:“周仁?你来了……殿下似乎病了……我先去叫人……”
李明朝弯着腰剧烈地咳嗽,李放看见,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他颤抖的背。
但李明朝的身体却一下子远了一截。
他猛地推翻桌子在两人中间,飞快跑去屋后捡回了刀,单手举起刀,气喘吁吁地瞪着李放。
肩处的衣袍还凌乱垂落着,被撕开半截的绸缎耷拉着,丝毫没有太子该有的气质。
李放轻哼一声。
月光照亮了他唇角的鲜血,平静的近乎诡异的双眼下,竟也流露出几分惋惜。
李明朝已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没想到李放走的倒是很干脆。
留下他和这一屋子狼藉面面相觑。
他一边和殿外的明栀说了下情况,一边匆匆换了衣服。
那身好像刚刚被……那啥过的破衣服,实在有些没法见人。
大概太子这个位置,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多余的自尊心。
明栀她们进来时,李明朝已经简单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遍,即便如此,仍然看起来相当惨烈。
宫人们赶忙进来收拾。
对于他消失的这几日,大家似乎反应不大,问了明栀,原来是皇宫那边给东宫带了口信,李明朝有要紧的事,暂时不能回东宫。
……真太子的势力都摸到李穆跟前了吗?
真他X的快。
李明朝环视一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问:“周仁呢?”
明栀摇了摇头:“早几天就走了,圣上那边似乎有急事,把周家影卫全叫回去了……刚刚,是我说来吓唬屋里的人的……”
李明朝只说自己遇到匪徒,没说是李放。
李明朝若有所思地点头,问:“你们怎么样了?”
明栀脸一红:“我们没什么啊。”
李明朝笑的和蔼。
如果他不能活下去,至少要保住这两个跟他最久的,亲人一样亲近的人。
当然,最好是一起活下来,他还是很想活的。
他都从朔月国二皇子的刀口下逃出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李明朝强行提起了精神,日子还得过,怎么都得乐观点。
牢笼里的那几天时光,每分每秒都是在刀尖上走路,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了。
事实证明,人的想象力果然有限。
翌日清晨,李明朝迷迷糊糊醒来时,东宫里安静的出奇,连只敢出声的鸟都没有。
以往明栀都会来送早膳,因此多少会发出些动静。
可今天安静到了极致,真就半点声响也没有。
说不定是让他好好休息的意思。
李明朝在被褥里翻了个身,把自己团成一个圆滚滚的团子,准备再睡一个美好幸福的回笼觉。
他经常这么干,只不过从前,李放总会默默在旁边盯着他。
那视线就像针刺一样奇怪,扎在人身上不疼,却麻麻的。
像现在一样。
李明朝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他猛地弹起身子,几乎是瞬间摸出了昨晚备在枕头下的刀:“谁!”
床边。
李穆穿着一身轻薄的金黄宽袍,皱着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刀子。
“怎么,欲行刺朕?”
身后,陈公公已经冒了一身的冷汗,疯狂给他比眼色。
李明朝赶忙把刀子送回原处,毕恭毕敬地准备下床行跪礼。
“免了。”李穆语气颇为焦躁,吸了口手里的水烟。
李明朝只好乖乖坐回床上,他还穿着亵衣,肩上的伤口没怎么处理,现在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已经想好了李穆问起该怎么说,但李穆显然心不在此,低眉说话时,眼睛甚至都没落在他的身上。
李穆执着水烟,看着眼前朦胧的白色烟雾,尾音几分疲惫地说——
“朕给你的太子玺,”
“还回来。”
问:此刻的放放在干嘛
答:还在回味中[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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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