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来到京城,没有见到徐千霈,那么她依然还会留在南浔乡,可能一生都难以走出。
但是两者相比,要说哪里更让她快乐,她却说不出来。
对于她来说,南浔乡是家,有自己的至亲。
身下的马儿速度渐缓,叶昔归抬眸就看到前方不远的枫树林,宛如火焰连成一片。
“以前在南浔乡,爹爹娘亲和你们都在的时候,我很快乐,每天只要想着怎么开心就好,现在在京城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觉得开心……”
林中偶尔响起鸟鸣声,那藏于胸膛下的心跳声随之鼓动。
叶昔归目视前方,缓缓说:“就算没有那些东西,我也会帮你的……”
寂静山林,叶昔归的声音清晰入耳。
陆安琛没有回话,一双眼眸凝视着叶昔归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调转马头。
叶昔归一愣:“我们要回去了吗?”
“不是。”
陆安琛没有给出答案,穿过这片林子,奔云来到一处溪水旁。
清澈的溪水流淌进枫林间,这个枫林正是前不久叶昔归隔着很远看到的枫树林。
陆安琛率先下马,伸出手扶着叶昔归下来。
叶昔归摸了摸奔云的鬃毛道:“辛苦你了,奔云。”
“你感谢奔云,怎么不谢我?”陆安琛看向她,明明是他带着叶昔归来到这里,叶昔归第一件事就是感谢奔云。
“当然是奔云更辛苦啊,它可是驮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来到这里。”
叶昔归觉得理所应当,又见到徐千霈放下手里的缰绳,奔云没有了束缚自己主动走到小溪边低头喝水。
奔云很有灵性。
这是叶昔归在脑海里冒出的话。
“乔姑娘的马可不能弄丢了。”
“奔云丢不了,它可是能认识回家的路,就算我们迷路,奔云也可以带我们回到城内。”
听到陆安琛这句话,叶昔归心有不服地回道:“就算没有奔云,我也记得回去的路。”
“我刚在大伯家住没多久,有一次在山里迷了路,我在山里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路,天都快要黑了,不过幸好我在天黑前找到了路,从那以后我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牢牢记住走过的路,这样返回的时候再也不会迷路了。”
叶昔归在溪边蹲下身子,水面清晰倒映着她的脸。
下一刻,水面上又出现一个倒影。
没有回头就能看到陆安琛的身影,叶昔归的眼里含着笑意盈盈,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水面。
瞬间让宛如镜子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那倒映的一双影子也随着飘荡,相融在一起。
她仰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安琛说:“你还记得吗?以前村子附近也有这么一条小溪,那条小溪不知尽头,春天的时候两岸都开着很多小花,你说过小溪会流向更宽阔的河流,不知道这条小溪的尽头是不是也有一条大河?”
说起往事,秋日暖阳下,叶昔归的眼眸里像是藏了无数的星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此刻明媚笑颜,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活泼明亮起来。
让陆安琛少有的怔愣了下,这些年他在京城接触的人都是满腹心计,习惯在交谈中虚与委蛇,从未忘记过来到燕国京城的使命。
他曾暗自嘲笑过叶昔归单纯的信任,也震惊于她孤身的勇气。
他想看看这样纯白的纸在京城会被染成什么模样。
陆安琛回道:“这条溪水的尽头早已干涸,很快这条小溪也会渐渐消失。”
噗通——
叶昔归从身边拾起一颗石子丢进溪水里,水面溅起的水花让不远的奔云抬头马头望来。
她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抬头询问:“你去过这条小溪的尽头?”
陆安琛没料到叶昔归会有生气的征兆,如实说:“没有去过,是别人告诉我,你要是不相信趁着天色尚早我带你去看看。”
叶昔归站起身,语气有些拔高道:“不用了,不是每条小溪都像是南浔乡那条小溪,就像是徐千霈也不是像从前的徐千霈!”
说完叶昔归就要转身离开,殊不知陆安琛却因叶昔归这句话眉宇蹙起。
手里的动作先一步拉住她。
叶昔归都要踩着石头上岸,下一刻被陆安琛突然的拉扯顿时脚下一滑。
脑海不由地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
结果就是她拖累了徐千霈一起掉入水里,所以这次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抓徐千霈。
陆安琛同样想起上回的事,不过这一次他牢牢抓住了叶昔归,避免上次的事。露在水面的石头经过流水冲刷变得光滑,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入水。
叶昔归都要闭上眼了发现自己没有落水,立即松了一口气。
两手交握,叶昔归的心砰砰乱跳。
“站稳了吗?”陆安琛问。
叶昔归点点头,有些懊悔竟然当着徐千霈的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对不起。”
站稳之后,叶昔归第一句话就道歉。
陆安琛被她的道歉逗笑,完全没了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
这样的几分任性倒是变得鲜活了许多。
陆安琛故意说:“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可要松手了。”
一听到陆安琛这么说,叶昔归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更加抓紧陆安琛的手。
“不要!”
陆安琛察觉到她的害怕,于是便没有松开手。
叶昔归往下看了看,立即踩着石头往陆安琛的方向跳去。
两人的距离不是很远,因为陆安琛没有松开她的手恰好又站在岸边,所以叶昔归一个小跳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撞入陆安琛的怀里。
鼻尖涌来的气息让叶昔归下意识与陆安琛拉开拒绝。
等到踏实地站在岸上,叶昔归不知所措地低声道了一句谢。
“谢谢你。”
陆安琛看着安静下来的叶昔归,没有再追问叶昔归那句话的意思。
这里是京城,不是她心底惦念的南浔乡。
“你还想去哪里??”
“没有了,我们回去吧!”
叶昔归左右望了望,这里枫林他们都看过了。
“那我去牵奔云,你在这里等我。”陆安琛松开叶昔归的手,转身向在溪水边休息的奔云走去。
等他牵着奔云返回,就看到叶昔归正仰头盯着上方的一枝枫叶发呆。
“徐千霈,你看着片枫叶很不一样。”
听到脚步声,叶昔归像是发现什么惊喜似的,拉着陆安琛指向那片枫叶。
“这片枫叶,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绿色。”
在这万千枫叶里,叶昔归走进才瞧见这一点绿意。
不过她不够高,还无法触碰到。
就在她指过后,陆安琛一个伸手就折下这枝颜色不一样的整枝枫树枝。
叶昔归:“……”
等陆安琛把枫树枝放在她的手上,她拿在手里回过神。
“你为什么要把它折下来?”
“我以为你想要。”
这样一问一答,让叶昔归更加愣住。
此刻陆安琛才回过味来,错会了叶昔归的意思。
不过折了都折了,陆安琛只能将错就错。
“你要真喜欢,等回去让福伯带人挖一棵枫树回去。”
叶昔归摇摇头,眼底笑意温软。
“单单一棵枫树没有这样连成一片好看,而且我已经收到最好看的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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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过后,叶昔归就把这枝枫树枝叶插进了花瓶里,虽然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但在叶昔归的心底还是最好看的。
陆安琛让人把奔云送回驿馆便去了书房,亲自翻找上次派去南浔乡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除却最开始那封简单的舒心,后面还有更详细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没有太在意,觉得不需要太过了解。
毕竟叶昔归已经相信他的身份,而真正的徐千霈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当打开那封的信,关于更多叶昔归的事在眼前铺开。
其中最重要就是关于叶昔归的母亲。
叶昔归的母亲是被卷入了洪水里至此消失不见,这样的洪水每隔几年都会在出现。
清楚明白白日里为什么叶昔归会在意大河。
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徐千霈对叶昔归说了什么,但还是能猜测出几分。
思至此,陆安琛又仔细看了一遍信。
什么迷路,什么小溪,都是叶昔归简化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