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擎苍这么一出,如鹿也渐渐干起正事了。
四座宾客者,皆为各族能叫得上来的话事人。
我甚至看到了曲容本尊,只不过鬼族与大漠族早不像往常那般,她隐在一群亲卫之间,未曾张扬,与我目光相汇时,彼此点头致意。
好在,水沼泽学子有规章在身,即便有约,也不能到场,我也是这般低调模样,识得我的应该不多。
我头也不回的问身后奉行:“你有看到水沼泽的各族子弟吗?”
“没有。”
回答这话的竟然是墨渊。
笑话,他不就是水沼泽子弟。
虽然有些令人惊讶,但我还是脸蛋渐渐泛热,拍拍身旁软垫示意他坐下。
墨渊问我:“为何来这?”
面色看着平静,语气却像是在质问我。
我咽了咽口水四处乱瞟道:“卫枫是魔族旧部。”
他点头:“宴席结束不要单独走动,我跟着你。”
宾客落座后,殿外的号角如一声长呼般悠悠传来。
鬼族这场隆重至邀请八荒的大婚要开始了。
凡人对于每种感情都有诸多注解和表达,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绕不开生理本能上的吸引,隗狄和鸣涧,不仅是跨族群、跨物种,更是两位女子,往日老是见白止谈恋爱,所以这让我很难想象她们在一起是什么样。
还是说她们同我和赤季一样,因利而聚罢了。
隗狄是如鹿长女,识得她的不在少数,她婷婷可人,嘴角含笑。
关键在于这个面戴珠帘的鸣涧。
我自九山之乱与卫枫相识至今,从未听说他有个女儿。
伴着弦乐,隗狄引着鸣涧一步步行至众宾客中间,撩起她面前珠帘。
鸣涧真容引得众人暗暗发出惊呼
她的双瞳如泛白鱼目,不能视物。
鬼族似乎对众宾的诧异早有预料,如鹿卫枫皆未露出难色,台下窃窃私语不断,隗狄面不改色的将鸣涧的右手轻轻放置在如鹿掌中,鬼君如鹿双眸波光流转,化出额间青印和黛紫眼瞳,将鬼族印记刻在鸣涧眉心。
那印记渐渐融入鸣涧体内,她的双目也一点点沁上紫色。
鸣涧正式成为鬼族之子。
旁座应是如鹿有这么多儿子却选了隗狄联结卫枫,鬼族下一任君主应该也是女君了。
我满腹疑问,不由得对墨渊道:“神明也会残障嘛。”
墨渊对我的提问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如若有意施加封印或术法,是可以的。”
卫枫可真是命苦啊。
鸣涧双目已全部化为浅淡紫色,也有了些许的眸光。
但随着印记完全消失,那双眼睛又变回白目模样。
卫枫一腔澎湃,对如鹿行拜礼:“鬼君赐福。”
这场仪式,众神集聚大殿,殿内异常寂静。
正筹谋从哪溜时,如鹿请人过来,欲引我上座。
如果今天没正事,我对这一安排是很满意的,但话虽如此说,我还是扭头对奉行挤了挤眼睛,从善如流的去挨着她坐下了。
浓郁脂粉气扑了上来,女郎的曼妙身段和男君的婉转歌喉早已让各族忘却了鸣涧刚刚带来的震撼。
我长吸一口气,擎苍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帝后。”如鹿问我:“可是在思虑擎苍?”
我睁了睁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个帝后是在说我,又看她反应平淡,点头默认了。
“卫枫与我讲了擎苍与帝后碰面之事,他的性子言行各族看在眼里,我不作赘述,如果女君做好周备万全之策,自行离开便是。”
众族都道如鹿窝囊,可她这几句话可真不是窝囊的样子,不仅不窝囊,而且表现得绝顶聪慧,如此给了台阶,我寒暄两句便匆匆离去。
只不过鬼族大殿以篱笆为墙,林木为柱,迷路也是必然的。
如此情况,我只能寻一开阔处就地打坐,托起手中化空阁,转动上面金光法印。
魅姬在里面很是安分。
凡人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这般也是等待擎苍自愿咬饵罢了。
不到一刻钟,妖冶少年轻轻落至我身前。
“女君。”擎苍对我笑。
待气息沉稳下来,我才抬头看他模样,明明这般年幼,为何生了如此狠毒心肠。
我凝神看向手中化空阁,开门见山道:“我与魅姬,是水沼泽同门,也算是出入生死的好友。”
擎苍嘿嘿笑个不停:“女君会将自己的好友困在法器中吗?”
我也笑了,温和回道:“我可不会让他献祭在法器之中,擎苍。”
擎苍不再嬉皮笑脸,遂在我面前盘坐下来。
他转动手指对我道:“女君,我出身卑微,许多事自己做不得主。”
“如今这形势好过了些许,也想做些顺应本心之事。”
“女君只要放过魅姬,擎苍愿听从调遣。”
化空阁的金色法印已然成阵,我阖目抬指,捏诀定住擎苍。
茫茫间,似乎又看到曲容的小小身影在大漠中飘零,我冷然道:“残害血亲者,有何资格谈条件?”
手中心诀渐渐收紧,擎苍已完全压趴伏在地。
如此震慑下,少年似乎已猜出我的心思,将脸拧过来对向我,他已满嘴鲜血,却扯了个诡异的笑,从胸口正中生生掏出一金纹银体的小钟。
“我已血肉滋养它多年…”
未等他话未说完,已飞至一丈远。
我扔完气刃,调来他手中东皇钟。
完全探不出曲容的气息。
擎苍伤痕累累,仍笑道:“这还不够跟女君谈条件吗?”
虽未发现曲容气息,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点头道:“好啊擎苍,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放过魅姬。”
我收起化空阁,将东皇钟放至擎苍面前:“让东皇钟认你做主。”
擎苍吐了口血,气喘吁吁道:“女君可知晓这法器的真正主人?”
我蹙眉,也不知道该说自己知道,还是该说自己不知道。
憋了老半天,我缓缓吐露道:“我就是为了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