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声停下,长廊空屋在耀眼银光中隐去!
她的意识进入空蒙。
有什么在流淌!声音若隐若现,仿佛从脚底无尽深处传来,从时空幽黯的尽头传来。
那是一个存在。
那时候,没有时间,不讲年月日,不分昼夜。那时候,花开花谢快,草生草长枯萎转眼间。水滴落复又还返去。水里有火,日光普照着漫天的飞雪,晶莹闪耀璀璨。那时候天荒地老。
那时候那个存在应天地时空而生。没有形体。没有存在。
与天地同生。是天地间已有。是天地间尚无的。
御风而行,以无觉感知意识。又随物而化。是天地。是鸟。是兽。是虫。是小兔子。
与天地同寿,她是虚是真,无无,无有。
她以存在而存在。她是具象。
接着她以脚尖触地,脚尖点处散开春草萌生,雪融冰解。指尖轻抚生出风尘扬蝶。所踏处生地生树凝成蓝色的天。脚步所过,高的树,生鸟生鱼生兽。水滴生在空中落地,飞花随风回到树梢,青草枯荣好几个轮回。
天地自生万物。她成了众生万物中的一员!切实的存在!来去不受约束!不惧怕争端!世间清朗不见混沌!
没有神。没有妖。秩序初成。只有生死。
她行遍山川,身边跟随过一只白熊,也在白沙海边打仗。
再然后有一天。她自己也燃起烈火。过处,世间陷入无尽黑暗。
哪怕毁灭。这也是机制的完成。
直到她走到石阶边。在一切消亡之前,在她消失之前。
在台阶之下,她见到凝视过的那个在幽月下的男子。那时的他,灼灼光华。他没有名字。就像她也没有名字。
只是后来它们叫她小白。
轻风吹过。劫后余生。余烬下这个世界开始继续前行。天地仿佛初生,世界自启,开始修复。
她初生于天地,脚踩黑土青草。过处云升风起。
再一次,她开始听到天地中呼吸之声。她长长的睫毛下滴下的水珠落到地上。传出破土生长的声音。
她听到水声。花苞绽开。小鸟飞过扇动翅膀。
她听到有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是我?
她转过身,微笑着与她面对面站着。没有缘由。她说。
你在想,这可是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是斯韦提家后人?这是一个大姓遗族,再落魄也是远古高门氏族的后人?是因为这便有机会接近贵胄,接近皇廷,更容易注定不凡,更容易被选中?
既然讲因果。
斯韦提家的每一个女孩,和天下任何一个生命,从古至今都按各自手中的一条轨迹织就漫布世间的大网,通古铄今,各自发展,变化求索。只是其中一个时空,其中一条路,其中一个节点,大雨的谷中,打开的深渊有鱼跃出,格丹的大火燃烧出了世界,而绿色的青蔓在天地万物的脉络间穿梭游走,在青宛山上是你见到了未明故旧。一切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各自四散,于一处落地,各有生灭。单说她这一粒种子,只是日后自成了斯韦提家,又没落了家业,偏其中一个她意无返顾,给自己设置这样的主意。
既然要翻个因果,从结果回溯起源,找出其中命定的根据。——不要走进那扇小门。
正如你在思考,为何你的父母生下的是你,而不会你不是这个你。如果这个你不是你,那么那个你还会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那个你不会跟你一样思考这个问题。那么一切前设都烟消云散。
这是规则。没有因果。一切可知,亦不可知。
往前看。
它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事实。
小白看着眼前蒙然无知的芭娜娜,看着天地法则运转。
在它回归无感无知的过程过去。接受一瞬间停滞,四周变得寂静。一切被狂暴地抽吸,压缩到一个拳的容量,再到一截指,再到一粒尘,最后消散。空茫!空茫之后冲出一股大力,暴涨的白光蓝焰瞬间充斥一切,有了物质有了生命,物质和生命开始变幻繁衍。最后时间回到这里,所有变迁来到这一刻,时间继续启动。得印证真实存在的发展。
在青亭镇香坊街的长廊下,一阵微风吹过,檐上的一排灯笼随风摇摆。红色妖媚的烛光在方诸的脸上明暗晃动。他停下抽烟的手,看向漆黑无光的夜空。
丹娘正坐在树下。小孩子们在不知天高地厚的玩耍。丹的胡子被它们用腾蔓打成一个球。它们不像它们的父母,见过当初最开始那个它来到它们中间时的感觉。
那时。天地间一道柔和的气流在遥远的山上,以纪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漫延得无边无迹。悄无声息。
只似一阵风自草原上掠过。水波泛起。黄沙轻扬。宫廷的树叶翻动,一朵乌云吹开,露出明月。明月清朗。家中没有关紧的窗门轻轻吱咯一声,并不惊扰窗后宁静深沉的梦;隔壁电视里轻缓的乐意继续如流水般平缓的倾泄。暴行没有停下,欢喜还在表达,该喝的酒还在喝,行色匆匆的归家路还在走……
只有微风吹过洛可可.伽的发丝。它们知道天地的生命,以有形的形式开启。
一个旧神死去。
而一个旧人回来,并与这个斯韦提芭娜娜成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