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
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目是一扇小窗子,开了一条缝,冷风呼呼往里灌着。屋外一片漆黑。
周而掀开军绿色的棉被,“啪”地关上了窗。他环视自己,发现这间屋子里摆着几张上下铺,上面躺了人,正打着鼾。傅始躺在他的右手边,乖巧地蜷着,也许是为了避寒。
周而想,这次他们大概是进入到了某个行军之人的梦里。
每两个上下铺间都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周而抓起右手边床头柜上摆着的电子钟。
——5点49。也许还没到起床的时候。周而把自己往床上一砸,略感到有些心累。且不说二人体力能不能跟上,单是傅始的高原反应,都够喝一壶了。
现在只能期盼原主赋予了他俩两副好身体。不然梦还没解,二人先累倒了。
屋外依然黑着,周而盯着上铺的床板,开始思考原主会有什么遗憾。
既然是名军/人,也许是没能报效祖国,又或者想要再见一见家人。这两种遗憾怕是都不好释怀了。周而头疼地想着。
一阵急促的铃声适时响彻屋内。上一秒还沉睡着的人们不出半秒就从床上端坐起,开始套衣服穿鞋子。周而揉了揉还懵着的傅始,低声道:“醒了没?我们现在大概是身处某个部/队,先跟着其他人动作吧。”
傅始应了一声,也开始穿衣服。见其他人已经快收拾好了,周而担心傅始动作慢了受罚,三两下穿好自己的就去帮傅始套鞋袜外套。
两个人终于是赶着队伍的尾巴出了房门。
出了寝室门是一个类似于正厅的地方,其正中间已有一人端正站着,剑眉星目,头发理得短短的,一身凛然正气,胸前挂着哨子。
周而瞧见面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徐正松”,下面是一串编号。
他拿出秒表,看了一眼,道:“两分钟零十五秒,为什么今天这么慢?”
走在队伍末尾的傅始打了个抖。
徐正松一眼刀扔过来,到底没说什么:“念在冬天天寒地冻,衣服多,不和你们计较。如果气温回暖之后还是这个速度,别怪我不留情。”
“现在,都去厨房做饭吧。”
周而跟着其他人往厨房走,看到傅始呆愣在原地,便拉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
傅始:“不是,当/兵/的还要自己做饭吗?”
周而也觉得有些奇怪。且不说人数太少,只有不超过十个,连宿舍都兼具寝室,正厅,厨房等等,浴室也是不缺的。按理说,部/队里不应该是睡大通铺,有专门的炊事班,在大澡堂洗澡么。
还来不及深思,眼尖徐正松要往这边看过来,周而赶紧推着傅始进了厨房。
十来个人随意做了些东西吃了。周而食不知味地嚼了半天,感觉胃里还空荡荡。傅始胃口倒是挺好,不断往嘴里塞着食物。
天气严寒,没一会儿东西就凉了。周而索性不吃了,在位置上安静等待。他相信队长不会给他们太多吃饭的时间。周而已经从其他人对徐正松言听计从的程度判断出了徐正松大概是队长一类的角色。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徐正松就拍着手,张罗大家收拾东西,又要出门训练。
“只有拥有一个好身体才能适应我们青藏高原的生活,才能跟上我们一日两训两巡的节奏……”
二人走在最后,身前的小战士趁着还在走路,小声道:“徐队长每天都要说一遍这两句话,我都能背了。”
周而笑笑没有应答。傅始倒是兴致勃勃地想要和对方攀谈,被周而制止。
“军有军规,你想被罚么?”
傅始不服,还要反驳,“我们现在入了梦,梦主人肯定会提高我们的身体素质啊,不然一天都待不下去,还怎么走主线解梦。”
“那只代表你能抗住惩罚了,但这个滋味总是不好受。我可不想看你难受。”周而声音略沉,透着真诚。
傅始看着周而神色认真做不得假,心里一阵温暖,觉得有理,也不再说话。
走了一段路,穿过了房子外面的小院,众人来到了稍显宽阔的荒地上,散开站成了一个方队。
不远处立着一座石碑,石碑嶙峋,其上写着“查果拉主峰”。想来他们现在正身处查果拉哨所。之前那些关于用餐洗澡的问题也就得到了解释。地方太小,环境又差,一切都得自力更生。
他偏过头,打算偷偷和傅始沟通几句新发现,就瞥见方队最后面站着一个女人,裹着厚厚的棉袄,离他们大概五六米远。
她遥遥望着方队最前面,周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终端是徐正松。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而的目光,神色专注却凝重。
周而若有所思地转回头。
原主确实给了二人更好的身体素质。高强度训练完后,周而只是撑着膝盖喘气,并没有太多不适应。傅始对高原环境的适应能力更弱,眼下正坐在地上恢复体力,倒比想象中好很多。
正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徐正松吹响了哨子。一地战/士飞速集合,大气都不敢喘,又排成了他们解散前的队伍。
周而往身后看了一眼,见那女人默默地跟在后面,依旧隔着几米远,神色十分担忧。
傅始瞧见了,戳戳他的衣袖,问他:“咋了?刚刚就看见你一直往后看。”说着也往后看了看。
“——那个女人是谁啊?”
周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看着不像是战士。”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总觉得,她和梦主的愿望脱不开干系。”傅始抿抿唇,小声道。
周而笑着看向他,“这么草率就确定了?”
傅始抬了抬下巴,挺起胸,“我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但总之,现在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毕竟他们来来到这个梦境不过几个小时,一切都还很不熟悉。
队伍整顿了五分钟左右,徐正松就又吹响了口哨,领着一队的人踩着盖满白雪的小路出发了。
每日两训两巡,第一训过后就是第一巡。
周而和傅始仍然缀在队伍末端。那个女人看到他们出发,眼神透露出一点无措,似乎跟得更紧了一点,从一开始的五六米远变作了两三米后便止步不前了,似乎是克制与焦急在拉扯对撞。
周而和傅始对望一眼,都觉得这女人反常得很。
奇怪的是,明明女人已经贴得很近了,可周围的人却仿若完全看不见她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一行人仍然往前走着。
曾经只能在书上和互联网上见到的珠峰,如今就近在眼前。
高壮雄伟的山峰映在傅始的瞳孔里,小到只有那一点,大到成了傅始此刻的全世界。东北风裹着细雪在空中穿行,越过队伍前方的人,一路来到傅始周而二人身边,拂过他们结了碎冰的发丝,又继续向远方前进。
周而低头替傅始拨开作乱的头发,他的身影替代珠峰,成了傅始眼中唯一的景。
一行人踩着崎岖的小路,在边境线上穿梭,影子被将近正午的太阳拉得很长。
每日巡逻的路线是固定的,战士们重点检查国境线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必要时会采取一定措施控制对方,以护国境安全。
所幸上午平安过去,众人安全返回哨所。
在走过最艰险,事发频率最高的一段路后,女人似乎是放下了心来,又和他们拉来了距离。
众人都走进了屋准备用午饭,只有她一个人还站在外面。
傅始心软,见不得大家在屋里暖乎乎的,留一个姑娘吹冷风,当机立断端着刚煮好的面走出去了,也不管这个面能在严寒的天气里撑几秒钟。
周而看着,无奈地叹口气,跟着走了出去。
身后徐正松厉声道:“去哪里?”
周而立定,想起来自己不在普通的地方,于是转过身大喊一声报告,称想和傅始出门透气。
徐正松投过来一个怪异的眼神,好像想不通什么人会在零下的天气出门透气,摆摆手随他去了。
周而赶忙追出去。
就这一会儿功夫,傅始便和那女人熟络了起来。
许是因为这碗已经被冻成冰块的面,女人很感动,对傅始放下了戒备心。
周而去时,正巧听到二人在交换姓名。
“傅始。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似乎迟疑了一瞬过后才张口,“……慕意绵。”
——姓慕。
周而脚步猛地顿住。
百年前那个年轻姑娘的音容笑貌蓦地浮现在脑海里。
傅始听见他踩着雪地上发出的细碎声响,回过头来,看到周而表情怪异,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感到不可置信,几种情绪同时在脸上博弈。
傅始微微偏头,“周而?”
“没事,”周而勉强整理好表情, “这个姓氏很少见呢。”
慕意绵笑着点点头,“的确呢。我还没有碰到过和我同姓的人。”
“我倒是认识一个。”周而罕见地多说了几句。
虽然少见,但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周而想着,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
女人和傅始显然都属于是无甚疑心的人,没有过多在意周而的反常,继续他们先前被打断的谈话。
二人简直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饭也不吃了,火也不烤了,在外面受风吹雪打,留周而一个人凌乱,最后心事重重地进了屋。
午饭时间并不长,过后便是每日第二训。
二人相较于初至梦境时的别扭,现下明显好了很多,至少跟上大部队的训练强度已经没有问题了。
做登山跑时,慕意绵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含笑。她站得离傅始近了一点,但还是隔着一定距离。立定后,目光再次落回徐正松身上。
周而将一切尽收眼底。
适逢锻炼中途的短暂休息时间,傅始用胳膊肘杵了杵周而,迫不及待告诉他自己的发现,“我总觉得这俩人关系不一般。慕小姐喜欢队长吧?”
周而耸耸肩:“显而易见。”
“哇……”傅始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慕小姐还真是深情呢,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陪伴对方。”
“但是,无关人员怎么可能会被允许进这种紧要的地方?”周而边说,边皱了皱眉。
傅始显然没有考虑这么多。先前和慕意绵闲聊片刻,他已非常信任她,因为对方真是一个十足温柔又和蔼的女性,连美中不足的内敛也变成了有边界感的体现。
他为自己圆了一个逻辑:“可能这个地方就是允许家属探亲吧。”
这是已经把慕小姐看做队长的爱人了呢。周而无奈地腹诽。
2025.12 是的,我又诈尸了。月底要进行第一次模拟考啦,祝我顺利。过后应该又会更新,不过肯定还是要写很久
慕意绵小姐和周而清清白白哦,她和徐队长是合法夫妻。文中提到的百年前那个姑娘也和周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在最后一卷会说清楚的。现在这卷是倒数第三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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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行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