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此。
间隔不足两小时,在一通评论及@的质疑声中,江理又发了一条出去。
发言文字如下:
大家好,我是江理,为占用公共资源先向诸位道个歉。
从业四年,深知一切成绩得来不易,在这里在今天,我真心感谢诸位的抬爱,才有@春醒乐队的今天。
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得很清,稍微对我有点了解的朋友都知道,我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可碍于舆论,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要怎么跟你们说呢?
我思来想去,决定开诚布公诚恳地表个态:是我先喜欢的她,是我早早暗恋的她。至于人,也是我主动追的。
还有,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存在倒贴一说。
如果一定要有也不会是她。
言至于此,我也不是一个喜欢被过于关注私生活的人,除乐队演出之外的生活是我自己的。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希望大家多专注作品少关注作品者,毕竟“蛋是怎么来的,没有人会去关注下蛋的鸡”,请诸位谨言慎行,谢谢大家。
关楠盯着屏幕字眼,脸颊耳廓不自觉泛热,顿时不敢再抬眼看向他,可一双眼看得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再往下划,他二次编辑过后又加了一句,还艾特出了人。
——“既然要这么想吃流量,我给你们热度@xxxx吃瓜@xxx爱八卦@······”
在所有的污言秽语下,他以一己之力将自己扯进了这摊浑水里,又单枪匹马揽过了所有的承认。
最不喜欢在镜头前谈论个人**的人,最后却在公众平台上不畏流言蜚语,大大方方谈论感情,顺势放低了自己在这份感情中的姿态。
看完之后,关楠此时情绪很复杂,其中不缺乏感动,可对比起超高的点赞率和评论量,看得她心里很没有底,让她惶恐的是他和乐队的未来。
从一支算不上成熟的乐队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
关楠满心感动到忧虑不安:“江理。”
“嗯?”江理转头。
“谢谢你。”
“······”江理皱着眉,夺过她手上的iPa,进入某个阅读APP的引擎,三两下划拉屏幕,随后丢过去,“看吧。”
见状,关楠愣了下,头下头一看。
只见屏幕切换了,眼前敞开着一本名为《说话的艺术》的书本,扉页上标着大大的“你还在害怕开口说话吗”是个大字。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陈菲一看她的表情,凑着个脑袋就过来了,低头一看蓦然笑了出声:“我靠江理,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什么呀?”叶娜也走过来了,看了一眼。
倏然间,关楠淡定地退出了这本书,搜索出一本《沉思录》,明晃晃推到他手边。
江理轻笑了一声,慢悠悠点着屏幕,亮出一本《你只是看起来很努力》。
沉默两秒,关楠觑了他一眼,默默敲下一行字。
江理眉梢轻挑。
输入完,关楠又默默删掉,绷着脸面无表情飞快敲下一行字,搜索跳出
——《有钱人和你想的不一样》
“哟,”江理一笑,懒懒散散地说,“还会理财呢,看卡《小狗钱钱》了吗?”
“······”
“《穷爸爸富爸爸》呢?也没落吧。”
“······”
“新一茬韭菜啊。”江理牵着唇,低声说,“真有够低调的。”
听明白他话的意思,关楠抿了抿唇,输入起字的架势有几分恼怒,好似在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然后,把iPa往他手里一推,上面俨然是《傲慢与偏见》。
江理但笑不语,回了她一本《沉默的大多数》,似乎还嫌不够又回了一本《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
关楠瞅了他一眼,恼羞成怒夺回iPa,锁上屏幕杜绝继续。
一场看下来,陈菲没心没肺乐得最欢实,指着俩人哈哈大笑:“你们俩还真是《霍乱时期的爱情》啊。”
气急攻心导致心脉受损,关楠留院观察了两天,直到夜晚降临,她们确定关楠没有什么问题,才慢慢离开。
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声音,病房腾地一下空了出来。
江理这时才重新走到病床旁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没有了往日的随性散漫,笑得也有些讥诮。
正当关楠心里发慌,想要主动找话题的时候,就听见他说。
“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江理语气冷冷地。
关楠抿了抿唇,僵硬着肩膀没有放松,缓声开口:“没有不跟你说。”
“哦,”江理一点头,“那就是通知我。”
“······也不是。”
犹豫的片刻钟,她看见江理把凳子往前挪了点,然后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架势。
关楠忽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好解释了。
“怎么,”江理语气淡淡地,却又实实在在透着一股‘我现在不怎么痛快,如果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点不痛快’的样子,尾调一钩,“又不说?。”
“······”关楠看了他一眼,慢慢低下了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是没想好该怎么说,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跟我说,还是说压根没想跟我说?”江理说到最后停顿了下,喉结上下耸动滚了下,像是已经很克制着语气。
“······”
看她依然犹豫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江理轻舒了口气,但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找我,我来解决。”
听见这话,关楠眼眶泛起热意。
这些年,她深知自己没有靠山,身后空荡荡的,还要不断给人托底。可真到了害怕的时候,连害怕的情绪都不可以有,强装着逞强着硬挺到现在。
此刻回过头一看,那些艰难困苦的每一天,孤立无援的每一步。
再一低头,手里所剩无几的筹码,正在渐渐消失。
习惯了狼狈的处境,习惯了没有尊严那样的厚脸皮,没爹没妈万事只能靠自己。唯有咬牙拼命往前走,是她对抗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幸也好,不幸也罢,反正都捱过来了。
可听见这话,关楠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闷闷地点了下头。
“要真解决不了,是不是还可以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多一个人也总比你一个人强吧。”见她总算有点动摇了,江理保持心平气和,“就算今天是要跟人约架,那是不是还有我在这儿呢。”
“关楠,我的势你尽管借,我人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关楠哽了哽嗓子,喊出了他的名字:“江理。”
“在呢。”江理应声。
“这些年,”关楠安静了下,低声地说,“你怪过我吗?”
江理反问:“我为什么要怪你?”
“怪我一声不吭离开涪陵,遇上事又灰溜溜跑过来。”关楠眨了眨眼,嗓音干干地。
话音落下,江理摇了摇头:“我心疼你。”
这一秒,关楠心脏仿佛被什么重物砸击了,连同表情也有了变化。
多日前,在堰湖边,他也是这么说。
他也说了这句话。
关楠想起来了。
登时,关楠猛地一抬头,睁大了眼盯着他看。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那既然你不来,只能是我——”江理话没说完,见她红着眼抬起头看了过来,瞬间口软心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只是,当关楠视线撞上那双熟悉的眉眼时,发现他说的理所应当,似乎并不认为这话有何不妥。
关楠心口一动,忽然说:“江理。”
“你好像很喜欢喊我的名字。”江理眉梢轻扬,慢条斯理地说。
关楠一愣。
她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写得:
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是有人喊你的名字。
恰好,你转过身,那人也在。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迟疑着道:“我的喜欢是在你之前喜欢我喜欢你的你。”
江理闻言,笑得云淡风轻,好似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玩笑着缓解紧张:“说什么绕口令呢。”
“江理。”
“嗯。”
“你脸怎么了?”
“摔了一跤。”
“疼吗?”
“疼啊。”
“哦。”
“哦?”
……
这次的事件又闹了许久。
合仓园在这场舆论的引导下让人如避蛇蝎。
商户在恶意投诉举报下显得民不聊生,啡酒更是频频接到电话,随时恭候着各个部门迎检,一段时间下来折腾得眼圈都深了。
这天,关楠几人集齐了所有证据,在‘米奇妙妙屋’室友的帮助下,将瓦解初创公司的大手及舆论时下场助威的人送上热搜的同时,也把人送进了派出所。
那些锁在文件里已久的照片、视频、聊天记录、种种文件得以见天日。
骚扰、猥亵、恶意垄断、偷税漏税数罪并罚,没收全部财产且处以监禁。
有了赵宏的带头作用,昔日在视频中明拉暗踩说着似是而非的博主们也纷纷站了出来,这一次不再是“人血馒头”等话题,而是为自己身不由己在视频中隔空向关楠鞠躬致歉道谢。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饶是关楠也无法做到泰然若之。
网络舆论与纠纷从不间断,没有人真正在乎事件真相怎样,隔着屏幕网线那段的人又是如何焦灼不安夜不能寐。
好在扛到了风波过去,而看客们则是一窝蜂的来,掠下了下个热点词条,又一窝蜂地走了,口里还叫嚣着伸张正义仗义执言互联网执法。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关楠几人也收到了拖欠许久的偿还。
关楠关了网,不再关注舆论,但创业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不过,她点开手机银行,又看了眼进账的钱,反手给江理发出去了消息。
关楠:【江理。】
关楠:【别逞强。】
关楠:【你要是不想努力了,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