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静默了会儿。
片刻后，韩嘉言抬眸看他，顺便举了举手上拖着的蛋糕，语调有些冷地回他：“送蛋糕。”
“？”
裴松源：“送蛋糕干嘛？”
韩嘉言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莫名，顿时便有些不想再呆在这里。
于是他张嘴，“来道歉。”
“蛋糕我妈做的，她怕你一住进来就被他俩吓到，让来道歉的时候拿给你。”
韩嘉言也没管对方听没听明白，直接把手上的蛋糕送到了裴松源手上。
走之前还不忘警告他：“能吃就吃，不吃也不准扔了。”
说完，不等裴松源反应，就径直转身，顺带把门合上了。
“……”
裴松源双手托着蛋糕，在原地站了会儿。
他垂眸看着蛋糕上的裱着的蓝色花朵，一分钟后才挪动脚步，把它送进了冰箱里。
雨像牛毛，断断续续下到傍晚。
窗外的白噪音听的人眼皮打颤，韩嘉言想都没想直接拉上窗帘，脱了校服钻到了被子里。
或许是听烦了，韩嘉言干脆把手机静了音。
他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着屏幕，翻看着上边赵赫忱刷屏的表情包。
直到划到底，在确认完这家伙发的几百条消息全是表情包后，他打字的力气都没了。
韩嘉言点开对话框，扣了个问号。
【ys：？】
【橘子：想不想和我打游戏？】
【ys：……】
【ys：不想】
消息一发，屏幕顷刻间又被表情包霸占，韩嘉言无语，只得问玩什么。
赵赫忱扭捏了会儿，才回——
【橘子：斗地主^v^】
“……”
韩嘉言把他屏蔽了。
谁知下一秒，赵赫忱的微信电话便弹了出来，韩嘉言措不及防，差点摁了挂断。
电话一接通，话筒里传来的全是赵赫忱那头的吵嚷，韩嘉言把音量调低了点，拧眉问他：“你在搞什么，那么吵。”
赵赫忱像是在扣键盘，噼里啪啦一阵过后才听他说：“喂？我还在网吧，李奕和庄杉原这俩傻逼不让我走。”
“他们不放你走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那边又沉默了，只有嘈杂的背景音还在提醒他电话没有被挂断。
韩嘉言等了会儿，把手机扔到枕边打了个哈欠问：“到底干嘛，不说挂了。”
“别别别。”赵赫忱连忙阻止。
他在那头拿起了手机，把头上的耳机随手往旁边的beta脖子上一套，起身径直出了门。
手机里传出的噪音越来越小了，韩嘉言用手腕盖住眼睛，平静地等待着赵赫忱说话。
一声车笛过后，赵赫忱蹲在路边，语调放低了，道：“刚刚里面太吵了，我出来和你说。”
“我刚在里面看见了你们班那个陈流，带着一群职中的人坐我对面。”赵赫忱说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嘴里的烟点燃。
他缓缓吐出口烟，过了会儿才继续：“那群人你应该也认识，之前在校门口堵你的那几个。”
“嗯。”韩嘉言隐约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们没看到我，陈流提了你一嘴，然后职中的那些傻逼东西就说下星期五来堵你。”
果然。
韩嘉言放下手，慢慢睁眼，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爬着的彩色小点，又应他了个嗯。
“他们爱堵就让他们堵，我无所谓。”
赵赫忱一听，被烟呛了口，咳嗽了好一会儿。
“不是你，你好歹和我说声你会注意，无所谓是要干嘛？”
韩嘉言拿起手机，张嘴敷衍：“我会注意的，挂了。”
嘟——
电话被挂断，急促的重音转瞬便被窗外的雨盖了过去。
房间里再次回归寂静，韩嘉言好似真的没把赵赫忱说的放在心上，把手机充好电放在床头后，见门外迟迟没喊吃饭，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周日下午返校。
天阴阴的，韩嘉言本来不打算来学校上那三节晚自习的，但赵赫忱偏要人陪，他无奈只好应下。
晚自习六点半开始，现在才五点。
赵赫忱去了自己班教室找人，韩嘉言独自坐在位置上刷着手机。
教室前排有学生在吵闹，窗外刮风，把窗帘刮的乱飞。
【橘子：来小树林】
韩嘉言一看便知道这人要干嘛。
他回了个好，接着起身把手机插进校服兜里，慢悠悠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二中小树林在实验楼后面，常有学校里的混子从这里翻墙出去，或是在这里抽烟约架。
鲜有老师会来这里巡逻查岗。
只因前几年实验楼遭了大火，楼里困死了一个老师三个学生。
虽然二中这些年一直在修缮，但直到现在楼底下还是被封起来的，搞得周围一片都阴阴的。
反倒是方便了其他人。
太阳已经斜了一半。
一片金黄下，地上alpha的影子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树林离第一教学楼不远。
韩嘉言散步般走到那条歪歪扭扭的鹅卵石路口。
今天小树林好像十分热闹，他隔老远就听到谁妈的事。
赵赫忱蹲在不远处立着的石碑前，手里还夹着根烟，正和旁边的人说话。
转头见他来了，下意识朝这边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他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站到赵赫忱旁边轻踢了他脚，“别抽了。”
赵赫忱忙不迭又猛吸了口，才把手里快燃尽的烟一扔，一脚踩灭后，没管旁边的人兀自站了起来。
他撑着韩嘉言的肩膀，略带打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朝另一边扬了扬下巴。
“那是你们班新来的吗？”赵赫忱眯了眯眼，不禁唏嘘：“被陈流约到这里来了，凶多吉少啊。”
韩嘉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在另一条分岔路上，拥挤地围着一群人。
陈流和另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那群人的中间，因为是alpha，他俩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半个脑袋。
韩嘉言自动忽略正在破口大骂的人，直勾勾地打量起另一人的神色来。
他原以为能在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或恐惧。
但一分钟后他才发现——裴松源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反而是低垂着的眼眸给他添了几分不耐烦。
让旁人看来，他好像才是霸凌者。
傍晚温度骤降。
周边枝桠被吹得婆娑，风把树叶送到alpha脚边，裴松源拂开落在肩膀上的一片，紧接着抬眸看去。
脏话戛然而止，陈流一愣——明明一点威胁都不带的眼神，可不得不承认，他好像被这人唬住了。
但那又如何？
他旋即便恼羞成怒，指着那张脸，加大音量道：“你他妈的！还敢这么看我？！”
裴松源：“…对不起。”
他唇瓣轻启，怂的恰到好处，面上平淡依然，丝毫没有被围着的畏惧感。
话落，他这副不诚恳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不禁一皱眉——这小子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陈流拳头紧攥，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朝着对面挥上来的错觉。
但这并不是错觉。
一秒钟后，谁也没料到，陈流真的一个箭步，对着裴松源的面门便迎了上来。
这家伙似乎用了全力，拳头袭来的时候都带风。
裴松源神色一冷，心中暗骂。
他下意识要往后一撤，却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肩膀忽然被人往后一扯。
那一拳落了空。
周围登时安静不少。
陈流吃瘪。
他错愕抬头，忽然拧眉瞪目，紧接着叫道：“韩嘉言你他妈有病吧！”
“哼。”
裴松源听到旁边的人冷笑了声。
韩嘉言似是无意地撞了下他的肩膀，走到自己的身前，将他挡住。
几秒钟后，只听他语气戏谑，略带凉意：“陈流，上次要是没把你打爽，下个星期就多带点人。”
“星期五老地方，长椿街那条道，我保证把你打爽。”
周围彻底安静了。
陈流或许没料到韩嘉言会如此大胆，当着一群人的面就把架约了。
他神色十分难看，面部肌肉也绷得生疼。
但周围这么多人…
他要是不应，那在别人眼里不就是自己怕了？
再说了，他本来就打算和职中的人一起把这家伙收拾一顿的…他担心什么？
想到这，陈流嘴一张，咧牙笑得狰狞。
他眼珠一斜，眯起眼应和：“韩嘉言，但愿你那天还能像现在这样拽。”
“哼。”他转身，“走了。”
周围的人窸窸窣窣一阵，跟着陈流走了不少。
赵赫忱带着人刚从后面迎上来，见韩嘉言转身，打趣道：“厉害啊，二中一霸风采不减当年。”
他比了个大拇指，韩嘉言骂了句傻逼。
他走到赵赫忱的旁边，看都没看还站在原地的裴松源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了个圈。
等人都走远了，裴松源倏然蹲了下来。
他抹了把脸，心中暗骂，手不自觉插进裤兜里，摸出里面躺着的烟盒。
咔哒——
烟头被点燃，白花花一缕烟自下而上，裴松源猛吸了口，继又吐出。
连续抽了好几口，他忽然想起今早他爸问他来这里还习不习惯。
“啧。”
裴松源叹气。
换谁转学后第二天就惹到班上刺头都不好受，更别提之前在首都一中混的还不错的他了。
挫败感油然而生，他把只剩下半截的烟头摁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就想走。
可当他转身，却愣住了。
——韩嘉言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插着兜，神色平淡，额前微乱的碎发将那道眸光半遮着。见裴松源转身，这人似乎犹豫了一阵，才迈腿朝这边走来。
“好学生也会抽烟？”
裴松源对他语气里的嘲讽不甚在意：“不是走了？”
韩嘉言没回他，他看了眼地上的烟蒂，抬了抬下巴：“乱扔垃圾会扣分，捡起来。”
“？”
大概是站了一星期的卫生角站习惯了，韩嘉言自认为没什么。
看到眼前的人自觉弯腰将其捡起后，他还颇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裴松源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回来就是抓我乱丢垃圾的？”
韩嘉言一噎。
见他这样，裴松源暗自摇头，顿觉无趣。
刚打算离开，却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开口：“陈流嫉妒心太强，针对你是正常的，打架的事你别告老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他不一定。”
“不是每次挨打都会有人帮你的。”
他脚步微顿，停在韩嘉言身边。闻言垂眸长久，才突兀地补上了句谢谢。
临近上课，小树林里快没人了。
忽然一滴雨落到韩嘉言鼻尖，他还没说话，裴松源便走了。
“好学生”抽烟的模样颓废极了，连带着烟雾下的脸都变得模糊不堪，裴松源有耳洞，耳钉甚至没摘。
刚刚被银色耳钉一闪，自己才忽地清明。
韩嘉言挥去脑海中的场景，裤袋里的手机一震，他掏出来看了才发现赵赫忱已经发了好多条消息。
【橘子：回去干什么啊？】
【橘子：那小子没被吓傻吧？】
【橘子：回我……】
【……】
【橘子：下雨了，该回教室了［抱拳］】
他没心思一条条滑下去，便挑了最新的一条回复。
【ys：我马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