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宇生日在这周五。
可周三傍晚,许屹晚课结束回到家,难得看到宋泽宇比他先到家,只是…宋泽宇在收拾行李。
许屹端着水杯靠在门框,垂眸看他忙碌,“去哪儿出差?”
宋泽宇正好把袖扣装进行李箱:“港城。”
许屹看着那个袖扣,很轻地皱了下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宋泽宇装进行李箱的是一对卡地亚袖扣,将近两万块。
宋泽宇并不重视袖扣这种不太显眼的装饰品,而这个价格,是之前宋泽宇买表才会有的预算。
是什么让一个实用主义者也开始买溢价用品?因为职业变动更加注意形象了?还是这个袖扣…不是他自己买的。
许屹缓缓喝了口水:“要出差几天?”
宋泽宇看他一眼,“还不确定,估计得两三天。”
那就是说,生日那天不一定能回来。
许屹应该说点什么玩笑的,比如那你生日可得自己过了,不知为什么开不了口。
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他不信宋泽宇没感觉到,但一次又一次因为忙爽约后,宋泽宇又什么都没有说。是觉得他“懂事”“有分寸”所以可以理解吗?
但很奇怪的是,除了失落,许屹并没有想跟他掰扯的**,懒得吵架,懒得多问,懒得争取——他知道宋泽宇是一个体面人,不会跟他吵起来,如果只有自己失态就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像个疯子。
他决不允许。
两厢无话,一时间,周遭安静得近乎尴尬。
“晚饭吃了吗?”
“晚饭想吃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企图打破尴尬。
许屹瞬间觉得有点窒息,落荒而逃般转身走向厨房,“我看看冰箱还有什么吧。”
*
周五那天宋泽宇果然没能回来。许屹给他发了祝福的信息,宋泽宇那边不出意料回过来道谢和抱歉。
许屹收到他回复的时候正在家长微信群处理回答家长的问题,家长收到回复后也会说一些“打扰老师了”“谢谢老师”之类的客气话。
那一瞬间,许屹猛地意识到陈冲说的那句“没把对方当自己人”的生疏和距离感。
处理完工作,家里太冷清了,他有点待不住,拿起车钥匙去了上次秦牧川邀请他去的酒吧。
刚在吧台喝完一杯,一杯酒又从旁边推了过来,语气暧昧,“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天会有一个热烈愉快的夜晚。”
许屹抬眼,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长得倒是不错,左耳一枚蓝色耳钉,衣服扣子扣了不到一半,看起来特别轻浮,他摇摇头:“不了,我不是单身。”
他闲闲笑了声,“多稀罕啊,我也不是。”
许屹目光一滞,像陈冲那样没有对象到处玩还能理解,有对象还出来找人就不太道德了。
男人看出他的不赞同,嗤笑一声,“有对象就不能出来找人了?男人可没有空吊期,他天天在外面忙着应酬不着家,不是不行了就是外面有人了,我还给他守活寡吗?”
“……”
被无意内涵到的许屹眉心一跳。
“倒是你,”男人意味深长地瞧着他,“别装得这么大义凛然,有对象还这么晚一个人来酒吧,又是想干什么呢?”
许屹不冷不淡道:“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找下一个目标。”
男人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不浪费怎么怎知道有没有结果。”
“很多人这么说过,最后都没有结果。不要对决定权不在你手上的事过分自信。”许屹重申,“还有,我有的是女朋友。”
“哈,那你真是错过了不少美味,”男人啧了声:“知道和尚为什么吃素吗?”
“因为活该。”
许屹没搭理他。
花衬衫似乎也不想自找无趣了,端着酒杯起身,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忽的俯身,恶劣道:“真不想找男人,别这么一副欲求不满、需要被人疼爱的模样来酒吧呀。”
他笑得戏谑,“这里坏男人很多的。”
“……”
许屹本来是过来凑热闹的,谁知热闹没凑成,凑了个心烦意乱。秦牧川推荐的什么破酒吧,和他的审美一样不靠谱。
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
当那道清瘦的身影走出酒吧时,花衬衫——也就是酒吧老板赵津,拨通了秦牧川的电话。
赵津笑嘻嘻道:“你的小宝贝心理素质好差,说了两句就走了。”
秦牧川:“我让你开导他,没让你调戏他。”
能把“挑拨离间”说成开导,除了秦牧川也没谁了。不过赵津更惊讶的是后半句,“卧槽,你怎么知道,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秦牧川冷笑,“现在知道了。”
赵津:“……”
秦牧川:“还有,他心理素质不差,就是比较单纯。”
赵津心道那不是单纯,那是纯,但他可不敢说,说了显得居心不良,于是他只感叹,“真没想到你好这口。”
“没关系,你能想到的也不少,比如——”秦牧川宽慰他:“调戏我家小宝贝的后果。”
“……”
秦牧川挂了电话,回到赌桌。
其实这次出差本来下午就能回,但经过秦牧川刻意安排,他“无意”知道自己的助理今天生日,然后充分展现了一个领导“过界”的关怀,“家里有人等你吗,有就回去,没有的话,我正好去澳城赌场,顺便请你们玩玩。”
宋泽宇说“没有”。
于是这会儿,秦牧川、从国外出差回来又继续出差的周恒、宋泽宇、一个MD。一行四人都在赌场。
繁复奢靡的水晶吊灯撒下金色的光芒,空气中雪茄的浓醇苦涩混着香水的清幽尾调,筹码碰撞出的哗啦声响滋生出某种腐朽的金钱味。
浮光掠影,纸醉金迷。
人声鼎沸,欲野丛生。
滋养繁华的土地,往往也容易催生罪恶。
秦牧川刚坐下,周恒就略显头疼地找过来。
“怎么了?”
周恒附耳过去,小声道:“宋泽宇被周家二少的保镖架住了,二少说他弄坏了自己的手镯,七百万,今天拿不出钱,就拿人抵。”
周家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大家族,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周二少跟秦牧川在大学就认识,毕业之后,两人还在同一家投行工作过,交情不算深——秦牧川自以为。
富家子弟去投行大都是试水学习,最终还是要回自己家族企业做投资项目,争家产。
秦牧川重点歪了,“他还戴手镯,我记得他虽然玩得花但也只当1。”
“……”周恒看着脚下厚厚的地毯,“按理说,就算掉地上也摔不断。”
宋泽宇很明显是被做局了。
秦牧川起身,“人在哪?”
周恒给他带路:“楼上包间。”
路上,秦牧川嗤笑了句,“他都有人为难,你没有。”
“……”被嘲讽的周恒无语片刻,“他是生面孔,我都跟你干了这么多年,大多人认得我,不会随便找我麻烦。”
秦牧川:“是吗,也可能你们都姓周,几百年前是一家,他念旧情。”
“……”周恒选择闭嘴。
包厢门口有两个彪形大汉守着,大概是里面的人吩咐过了,看到两人过来,就主动推开门。
周长晰一身挺括黑色西装,陷在房间正中间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根雪茄,狭长的眸子直直望过来。
旁边,宋泽宇双手反绑,被一个保镖钳制着跪在地毯上,但肩背笔直,脸上透着一丝不堪羞辱的愤怒,不显狼狈,反添清高。只是在看到Victor的刹那,他垂下眼,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周少,别来无恙啊。”秦牧川游刃有余打了声招呼,又冲保镖瞥了眼,“既然想要人家,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周长晰拿下雪茄,“怎么,你怜香惜玉,要为他花这个钱?”
“那多没意思,”秦牧川漫不经心想了想,“这样吧,我们赌一局,我赢了,放他一马。我输了,也放他一马……”
此言一出,整间房子都安静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赌注。
周少危险地眯了眯眼,正要说他耍人太甚。
“我今晚陪你。”Victor那张俊美的脸挂了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在蜜色暖光下显得有些暧昧。
周恒、宋泽宇:“……”
周长晰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故意道:“Victor,你该不是看上我了,想连吃带拿吧。”
秦牧川双手一摊,也笑起来,话里有话道:“那你现在去跳楼试试,看我是不是爱到为了你的命,什么都愿意答应。”
“……”
周长晰被堵得说不出话,玩暧昧没有人比Victor更在行,国外留学的那些年,周长晰不知听到多少同学觉得Victor好进而去喜欢他。
但Victor多精明,他谁都不爱,随手扔掉的好处和善意全是施舍,毫无感情。
到头来,都是别人自作多情。
周长晰目光一转,在两人之间来回探究,“下这么大的饵勾引我,你们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吧。”
就算Victor输了,只要他不愿意,周长晰也不可能强行做什么,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Victor的地位、资源和人脉比一夜**值钱多了。
“那要看周少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了。”秦牧川挑了下眉,“赌吗?”
当然要赌,赢了就是大赚特赚,输了不过是失去一个称心的玩物。
*
二十分钟后,秦牧川带着两个助理和周长晰的一块表成功从赌场里出来。
宋泽宇深知自己惹祸了,本打算回酒店后主动去找Victor道歉,没想到Victor回房间前叫他过去。
宋泽宇进房间之后,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被觊觎不需要道歉,”Victor语气平和而随意,“Beauty is a sin.”
宋泽宇心脏狂跳了好几下。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殊不知,那一刻Victor想到的是无辜遭受调戏的许屹。
不等宋泽宇过载的脑子重新转动,Victor把赢来的周长晰的那块表往宋泽宇那边一递,“这个给你了,就当他今天打扰你的补偿。”
宋泽宇知道Victor不缺表,他房间里的摇表器陈列着各式名表,一只表就是一套房。这块表只百来万,对周长晰和Victor来说都不值一提,但宋泽宇哪敢要,“不,这太贵重了,您赢的,我今天没什——”
“你觉得我会用他戴过的表?”Victor非常接地气地建议,“你要是也不想用,可以卖了。”
“……”
打发走宋泽宇,秦牧川给许屹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的时候,许屹正艰难地从洗手间摸索着走向卧室——刚刚他洗着澡呢忽然停电了,厚重的窗帘拉着,透不进一丝光。
寂静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洞,许屹有点轻微夜盲,又忘了刚手机放哪里了,一路走得磕磕碰碰。
这个时候,侧后方单人沙发上嗡嗡振动声划破夜色,露出一点微光。
许屹松了口气,以为是宋泽宇忙完打过来电话,结果走过去拿起一看,是秦牧川。
接通后,秦牧川懒腔懒调地开口,“许老师,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许屹:“世界那么大。”
你爱在哪在哪。
也不知道秦牧川听没听出来未竟之语,语气没变,“你转头。”
许屹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别吓我,我在家呢,刚停电了。”
“……”秦牧川喉咙里低低溢出声笑,“你怕黑还是怕鬼啊?”
许屹开了扬声器,边听电话边看了下业主群,发现都停电了,电路出现故障,“不怕,是不能接受有氛围感的黑。”
秦牧川:“……你的嘴上过高级班吧,什么都能美化。”
许屹不接茬,“你有什么事?”
远在澳城的秦牧川道:“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想约你去打网球。”
*
翌日中午,宋泽宇下了飞机到家时,许屹在做午饭。盛好饭菜时,宋泽宇还在洗澡,许屹就收拾了下他的行李箱。
宋泽宇穿着一身家居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干干净净敞开的行李箱,茶几上只有一叠文件,一台笔记本。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倏变,着急忙慌跑去阳台,看到嗡嗡转动的洗衣机,心脏几乎被冻到停跳。
正想关掉洗衣机找找,许屹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是在找这个吗?”
宋泽宇回头。
明亮的客厅里,许屹指尖勾着一只晃晃悠悠、闪着寒光的金表,要掉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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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