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感受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垂眼看见少年将手虚靠在腰间,一时有些沉默,她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贪恋这一刻的温度。
“我没事的。”半晌后,她道。
顾煜回过神才发现刚刚的举动有多冒昧,他刚才什么都没想,一切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收回手与姜满一起抚摸着树干,树干的心跳好似传到了他的心上,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跳不由分说地加快了呢。
树林间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走吧,我也想看看你做木雕。”姜满回头凝望着生死树和树下的少年。
顾煜观察姜满的表情不似刚刚的悲伤,心里的石头落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身旁。
“那你今天可算是大饱眼福了,我做的木雕不仅栩栩如生,就连做木雕的过程也是赏心悦目的。”顾煜撩了撩鬓间的碎发,故作风流。
他这一打岔,悲伤的氛围荡然无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姜满双手环抱于胸前,挑眉。
“诶诶,你别不信,等会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实力。”他将右手搭在姜满肩上,有些炸毛。
*
两人合力将木料运回顾煜房间,说是合力也不准确,姜满一个人出了大部分力气,顾煜顶多算一个小助手。
走这样一趟,原本还是正午眨眼就到了黄昏,天色慢慢阴沉,隐隐有下大暴雨的迹象,好在在暴雨来临之前到达房间。
两人还没喘口气,暴雨如约而至,姜满推开窗户,狂风夹杂着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迎面而来,她有些惬意地依在窗户边享受。
远处的群山雾蒙蒙的,天边时不时有闪电划过,树顶在狂风下弯了腰,姜满百无聊赖地将手伸出窗外,感受雨水滴在手心的触感。
窗外的暴雨声与屋内顾煜有规律的敲击木头声结合,姜满将脸靠在窗户边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敲木头的顾煜。
“你还挺厉害的。”姜满由衷夸赞。
“为什么?”顾煜停下打磨木头的动作,观察木头的外形,哼笑。
脸靠在窗户边并不舒服,姜满换了个姿势,稍微站直了些,斜靠在窗户边歪着头看着他,用手指了指他手中的工具,“这些工具是你刚刚自己现做的,很厉害了。”
顾煜将削下来的木屑刨在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爹从来不这样觉得。”
“为什么?”
“他觉得我不务正业呗,我从小不爱上学堂,也不爱学武,最爱走街串巷。”他突然来了兴致。
“我给你学学我爹的语气!”顾煜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
“顾煜!你都多大年纪了,一天天不务正业,说出去真丢人!在外面别说我是你爹!”他故意将嗓子夹厚,搭配上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格外滑稽。
“你可是没看见我爹被我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样儿!”顾煜想起来,忍不住笑出声。
姜满也被他逗笑,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把玩着木屑,“那你没向你爹展现你的水平证明自己?”
“我爹就是个老顽固,除了入朝为官这一条路其他的在他看来都不行,我哥就是因为被他烦的不行了,才镇守边关,好久才回来一次。”
“你哥?你哥不会就是那威武大将军吧?”
“诶?你怎么知道?”顾煜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之前在青石镇,是你放出消息带兵的人是威武大将军吧,我当时还真被吓一跳。”提起往事,姜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那我的计谋还真厉害。”顾煜自夸。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天边又一道惊雷闪过,姜满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你还会去学堂吧?”
顾煜不置可否,“好。”
她说着回房间,实则一出门便拐了个弯去了陈悦的院子里,雨势越发大了,她的身上被淋湿了一大片。
“怎么样了小悦?巫医婆婆有说什么吗?”姜满急忙道。
迎着她急切的眼神,陈悦缓缓摇头,拉着她坐到床边,递给她一根毯子,“巫医婆婆最近半月都不见人,连我也不见。”
“今天沈叔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有但是很少,我们的方向没错,但是具体的信息还是不知道。”
“我现在越发怀疑一个月前给我们传递消息的那帮人就是蒙面人,想方设法引诱我们下山将顾煜带回来,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杀我未免有点不值当了。”这也是姜满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是你爹与那人有血海深仇呢?说不定他是在等一个契机?”陈悦猜测。
“契机……”姜满呢喃道。
“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几天我已经派柳二和小胖去巡山了,不知道他们何时会进攻,只希望我能保护住乌头山。”
陈悦抓紧姜满的手,给予她安慰,“一定会的,你不是一个人,阿满,我们都在你身后。”
“我知道的,小悦,麻烦你多制备一些毒药和伤药了,以防万一。”
“没问题。”陈悦摸着姜满眼下淡淡的青黑,“你别太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嗯。”
还是没什么进展,姜满只得先回房间。
久违的,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身体已经很是疲惫,但心里却有些亢奋。
又是一个翻身,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发愣了一会,她揉了揉头发,走下床从床下拉出一个大箱子,就靠着床边打开箱子。
箱子里都是一些她娘亲的遗物和一些小时候的玩具。
她随手从箱子里就掏出一个小木剑,尺寸大概是四五岁小孩用的,这好像是爹爹亲手做的,那时阿娘也在。
她还记得那天是一个久违的大晴天,一家人在院子里,阿娘躺在摇椅上眯着眼晒着太阳,爹爹在做小木剑,而她呢,她在树上看小鸟,院子里有一颗梨子树,这还是阿爹亲手种的,因为阿娘喜欢吃梨子,树上也有一家人。
一窝小鸟自春天破壳,小姜满觉得她们可有缘分了,都是春天出生的。
“阿娘!爹爹!小鸟娘亲回来了!”姜满坐在树杈上兴奋地指着从远方飞回来的小鸟,小孩子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好奇的。
“哎哟,爹爹看见了!我们家阿满眼睛真灵光。”姜风乐呵呵道。
“小满,仔细一点,别摔下来了。”秦凌嗔怪道。
“知道啦!阿娘!”姜满冲着秦凌挥挥手。
……
小木剑被她保存的很好,亦如当年的模样,只可惜物是人非。
突然小木剑从手中滑落进箱子里的缝隙,箱子里东西很多,她将上层的东西都拿出来,好不容易看见小木剑,眼神却被一本书吸引。
以前有这本书吗?她怀着好奇的心放在手里打量,书的封面已经泛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她举着蜡烛仔细辨认,“霸王硬上弓?”她一字一句读出来,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
翻开第一页的右下角有一个署名,“秦凌?”这不是阿娘的名字么?
阿娘还会武功?
姜满继续往下看,“追夫第一式。”
追夫?到这里她才明白这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娘亲的追夫诀窍。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想着是阿娘所写便接着看下去,每一式后面还有阿娘的心得和标注。
姜满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些不都是爹爹说过与阿娘的日常吗。
她抚摸着书内的字迹,仿佛可以感受阿娘写下这本书的余温。
看完整本书,一抬头天已经蒙蒙亮,她伸了个懒腰,将东西收拾整齐,回到床上小憩了一会。
这一觉睡得极香,一觉到大天亮,她快速洗漱好换好衣服,扶着楼梯一跃而下。
她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一直到练武场才反应过来,路上和练武场空无一人。
不对啊,这个时辰不是该练武吗?她挠了挠头,不解。
蓦地,一阵吵闹声从后山那传来,跟随着声音,姜满一路来到书院门口。
书院门口挤满了人,她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李婶,今天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大家伙都围在书院门口?”
“哎,是满丫头啊,那顾公子做了个木马给孩子们嘞,还有秋千!”
姜满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那木马还是个素胚吧,一晚上就做好啦?还做了个秋千?
她眼看挤不进去,就打算从围墙翻过去,院子里那颗大树下,一大群孩子们排着队荡秋千,还有骑木马的。
而顾煜正在将孩子抱上秋千,在后轻微的晃动秋千。
姜满走到他身边,“一个晚上你就做好啦?”
“那是自然。”顾煜一边摇晃,一边回道。
小怀真看见姜满来了,因为顾不得排队骑木马,蹬蹬蹬跑到姜满身边,抱住他的大腿。
“小满姐,早上好!”
“小怀真?木马好玩吗?”姜满弯腰捏了捏她的小手。
“好玩!”说完,她又转向顾煜,“谢谢顾夫子!”
“不用谢哟,我还做了些小木雕,大家分着玩吧。”
正聊着,一只手将姜满拉到角落,她一抬头“秦婶?怎么了?”
“满丫头,我前几天还以为这顾公子是个花瓶,今日又见他还会手工又会逗孩子们高兴,我越看越觉得满意啊,小满啊,不如把他留下来让他入赘?”秦婶语重心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