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却雪仔细端详姜凭福熟睡的面容，平稳的呼吸诏示着她做了个不错的梦。他触碰她的鼻尖，温热的皮肤给他带来暖意，他在思考对她越过分界线的惩罚。
然后他低头，发现自己睡在属于姜凭福的半边床上。
糟糕，原来过线的人是他，那算了，不罚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唤来侍者准备早膳，想起跟姜凭福的初遇，他特意吩咐侍者，再加上一只烤鸡。
姜凭福是被香醒的，睁开眼，迎接她的是让人食指大动的精致粥品面点，和蒋却雪那张普通至极的脸。
猛的一瞥，她感觉蒋却雪的脸好像不对劲，具体变化说不清，但是帅了点，大概是水肿消了，或者是瘦了。
“你吃完早饭了？”
“没有，在等你。”蒋却雪轻咳一声，不经意地将烤鸡推到她面前，没有去看她的眼睛，“我们一起吃。”
他对天发誓，他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但架不住姜凭福非要夸他，体贴，可靠，夸人的话一套一套往他身上堆。
她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蒋却雪不自然地连连摆手，“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他重读朋友二字，暗示他对她好，只把她当朋友，他们也只能是朋友。
“吃完带你去买衣服，万流朝宗只接待贵客。”他怕她不舍得花钱，补充说：“我买单。”
言下之意是嫌弃我穿的寒酸，你有钱你高贵，姜凭福本该如此反驳。
然而她没能说出任何话，蒋却雪在她眼里散发着慷慨的光辉。
大小姐又是请客，又是买单，本人也没啥坏心思，就平时总爱说点不好听的话，做点招人嫌的事，还爱容貌焦虑，但没关系，宽容的姜凭福可以赦免这一切。
“蒋却雪，你就是有那么好。”
尤其是你说会为我买单的样子，简直好极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她由衷感慨。
“那我们就做一辈子朋友。”
蒋却雪生怕她反悔，赶紧给她拆下鸡腿，去骨后放进她碗里，堵住她的嘴，她就说不出反悔的话。
“你真的，你真是……”夹起无骨鸡腿肉，姜凭福感动得不成样子，多好的姐妹，她爹都没这样照顾过她吃饭。
要是刚认识时，蒋却雪能这样体贴地照顾她，她俩早该做八百辈子好朋友了。
“却雪，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你能给我把鸡爪也去骨了吗？”姜凭福真的想吃无骨鸡爪。
站在成衣铺里，蒋却雪后知后觉，不对啊，凭什么伺候她吃完一顿饭？
伙计迎上来，先是无声地打量，接着略过姜凭福，对蒋却雪毕恭毕敬，“‘锦缎千祥’，伴您身旁。请问公子今日想看些什么？”
锦缎千祥的衣服，不敢说是修仙界质量最好的，但敢说是修仙界价格最贵的。
伙计断定蒋却雪是个大客户，他穿一身黑，着似普通，实则昂贵，光伙计知道价格的，加起来便要五六万灵石。
“不是我看，是她看。”蒋却雪搭住姜凭福的肩。
伙计这才重新注意她，她穿的普通，甚至可以说朴素，整套衣服唯一的优点是干净，不像有消费能力的样子。
“姑娘预算多少呢？”
锦缎千祥店面很大，比她在凡人间逛过最大的成衣铺还要大三倍不止，她实在摸不准价钱，朝蒋却雪打眼色。
“没有预算，随她喜欢。”蒋却雪站在她身旁代为回答。
姜凭福眨巴眨巴眼，刹那间，她对蒋却雪的钱产生了极大的占有欲，要不你还是说个数吧，我花不完的你给我折现。
伙计的目光在他俩间打转，揣测他们的关系，做服务业要有眼色，提供的服务必须有针对性，然而他不敢妄下定论，他们的组合实在怪异。
男的似乎人傻钱多，女的既不像跟阔少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也不像普通捞女。
“姑娘，这套‘流云逐月’由鲛纱所制，质地清凉，沾水不湿，穿上尽显身姿。这套由‘火凤焚霞’，华美非常，兼有避火驱寒之妙用……”
他口若悬河，将自家衣服吹的天花乱坠，不断暗示价格昂贵。姜凭福听得眉头紧皱，蒋却雪频频点头以示满意。
“不错，合适就都包起来。”蒋却雪示意伙计。
“不包，先不包，再看看，说不定有更合适的。”姜凭福无奈，价格昂贵不说，她一不跳水，二不**，买这种衣服实在是没有性价比。
伙计肃然起敬，此子确实人傻钱多，然而此女非同小可，方才两套已是价格昂贵，普通捞女往往心满意足就此收手，她竟还不满意。
“姑娘，您看看这套，是本店最贵的款式，我可以为您介绍。”他招手换来两套新衣裙，款式是姜凭福想都没敢想过的。
款式极清凉，姜凭福估摸这衣服穿在身上都漏风，都说贵有贵的道理，这玩意都没用多少布料，能有啥贵的道理？她想不通。
正要婉拒，蒋却雪居然先开口发问：“没布料多点的衣服吗？还是说，你们家的女款成衣，价格越贵，布料越少？”
姜凭福朝他竖起大拇指，犀利。
伙计暗骂自己草率，猜错了客人的喜好，面上还是笑盈盈地解释：“这款由合欢宗大能设计，不仅攻防一体，穿上后更有奇效，极助于增进道侣间的感情，被称为双修利器。”
怪不得款式清凉，原来是方便脱，实在是合欢宗修士的智慧，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
“就没有方便行动的衣服吗？”姜凭福问。
蒋却雪看见她耳根红成一片，起了逗弄心思，跟伙计说：“三套都包起来，回去我陪你慢慢试。”
“别别别。”姜凭福难得自乱阵脚，棕色的眼睛看向他，水光盈盈倒映着他的身影，“蒋却雪，不要开这种玩笑。”
大脑刹那空白，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玩笑确实有点过火。
“那包还是不包呢？”伙计礼貌询问。
蒋却雪偏过头看姜凭福。
她摇头，蒋却雪立马传达，“不包了。”
眼看三套衣服的业绩离他远去，伙计终于明白，搞半天他的判断全错，他俩不是捞女跟人傻钱多，是小情侣处在暧昧期，男的想花钱展示雄性魅力，然而完全没花到女的心坎里去。
“把这位姑娘试过的衣服全包起来。”温婉的女声传来，循声望去，是位陌生的姑娘。
“哟，赵玲儿，你倒是大方，你敢不花我哥的钱自己给她买吗？”顾唤澜的语气极尽讥讽，目光却越过赵玲儿直直落在姜凭福身上。
“唤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玲儿面上是极无奈的笑容，眼神中是对爱人弟弟的宠溺，“莫要让姜姑娘看了笑话。”
现在，二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姜凭福身上。
差点成功溜出店门的姜凭福不得不转身，“二位，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姜姑娘，别走嘛。”顾唤澜几步凑到她身前，语气算不上亲切，但比对赵玲儿时缓和许多，有种通知的意味，“我哥马上就到。”
他微微扬起下巴，格外强调，“我哥就是那个，那个顾挽沧。”
姜凭福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香味，很熟悉，好闻却与他不相配。他甫一开口，姜凭福就判断出来，他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少爷，言辞举止间流露的那份理所当然的倨傲不会骗人。
她有种潜逃多年，最终还是意外落网的悲哀，弟弟，就是知道你哥是顾挽沧我才跑的，我真不想陪他找那劳什子魔尊。
身前是顾唤澜，身后是赵玲儿，想脱身几乎没可能。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小鬼离远点。”
是蒋却雪，他拎住顾唤澜的衣领把人甩到一边，两步并做一步挡在姜凭福身前。
顾唤澜对他怒目而视，一双柳叶眼骤然眯起，用最凶狠的眼神表达不满，嘴角往下压着，“我不是小鬼，我是顾唤澜，你没听说过我吗？府城顾氏的二少爷。”
小鬼都喜欢说自己不是小鬼，姜凭福从蒋却雪身后探出头，审视这位二少爷的怒火。
二少爷不枉被叫做小鬼，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柳叶眼本是清冷的眼型，偏偏他脸颊婴儿肥尚未全消，便显得稚气，嫩到能掐出水来。
审视到最后，她得出结论，二少爷虽还没长开，但跟大少爷一样秀色可餐。
顾挽沧是冰，他就是尚未结成冰的水，不比哥哥冷漠疏离，清澈的一眼能望到底，难得的少年感。
“小鬼，你还不配让我听说过。”蒋却雪修长有力的手抬起，按在姜凭福探出的脑袋上，她被按回他身后。
“她不会花你哥你嫂子那臭钱，更不想替你们办事。她想要什么，我会买，用不着你们操心。”
我的老天啊，姜凭福的脸跟脖子红成一片，她的心碰碰乱跳。
她没跟蒋却雪表达过她的抗拒，更没拜托蒋却雪站出来维护她，可他偏偏领悟到了，挡在她面前，用强势的姿态，为她拒绝她不想做的事情。
虽然他的方式很不成熟，台词还有点幼稚，但最后，羞耻跟感激混合成一句话，我的大小姐，你也太霸道了。
小二呆愣在原地，从顾挽沧的名字出来，事情就超出了能理解的范围，他本该为客人服务，而不是像个误入瓜田的猹一样站在这里。
似乎有瓜，但他没吃明白，这姜姑娘究竟何方神圣，引得人争相为她付款，但最重要的事，那三套衣服究竟还包不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