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放弃追黑袍人后,权杖顶端发出了光,卡梅伦用力一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活了过来。
这些镜子变了,它们诡异的聚拢在一起,像列队那样站好,又齐刷刷的散开,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处一条洁白长廊中了。
艾普罗斯回头看,刚好和舒陵他们对上视线,他们几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长廊的一侧,则被这些镜子包围。而另一侧……艾普罗斯试着往那边走,却看见深不见底的悬崖,他随手解下系带,把一个用作固定的铁环丢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传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弗拉德警觉的看向那些镜子,明明有四个人,镜子里却只有卡梅伦的身影。
“这些镜子,每一面镜子似乎都是一次循环。”,艾普罗斯解释说,“你们看看,这里面的卡梅伦每个都不一样,至于为什么没有我们?可能因为我们当时不在吧。”
卡梅伦眉头紧锁,盯着手中的权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怪物一样,随后,他手一松,权杖直接掉在地上。
“这玩意很古怪。”,卡梅伦认真的说,“刚刚我只是脑中只是闪过了一个想法,它却自己实现了我的想法。”
“什么,刚刚那个不是你弄的?”,舒陵惊讶的问,“你想的是什么?”
“我们刚刚在镜子迷宫里,我想看看过去的我,但是迷宫弯弯绕绕,一次看不了所有镜子……”
“改变现实,真是恐怖啊。”,艾普罗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和马库斯相比,卡梅伦用的才算是厉害啊。
“先带上吧,还有用。”,弗拉德提议,他伸手刚想去拿权杖,却直接被烫了一下。
“这这什么东西?”,弗拉德低头看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刚刚感受到的是……
“哦,卡梅伦,这个只有你能拿。”,艾普罗斯催促道,“也许刚才那样是因为你已经绑定了灵魂。”
“行吧。”
卡梅伦又拿起了权杖。但似乎知道刚才的插曲,权杖表现的无比安分,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一样。
他看着镜子,看着那些在一次次循环中,相似而又不同的自己。
也许是因为权杖的原因,卡梅伦看着他们,脑中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这个卡梅伦忙着在王国救灾,身上穿了医师模样的袍子,那个卡梅伦则森林中制作陷阱,准备想办法弄一个龙蛋,培育出尼厄的龙……
他们就像相似又不同的平行线,或许会有微小不同,但总归还是一样的。
“不是,都不是……”
卡梅伦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他快步走过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快到像要跑起来,快到艾普罗斯他们都在后面追。
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舒陵累的气喘吁吁,“是快跑到头了吗?”
卡梅伦没回答她,他站在一面镜子面前,死死的盯着镜子里面的人。
“找到你了。”,他说,“那个和赫洛德在花园长廊谈话的家伙。”
卡梅伦看着他,那个和其他卡梅伦不一样,非常陌生的‘卡梅伦’。
明明和卡梅伦长着一样的脸,可那人的眼神却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平静,透露着死气。
卡梅伦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了脖子那里,那里戴着一根断掉的绳圈,长长的绳子垂在地上,像一只流浪的小狗,也像……
“卡梅伦,这面镜子里的你是自杀的吧。”,艾普罗斯捂着嘴,冷静的分析,“脖子上面好深的痕迹。”
卡梅伦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他,那是‘卡梅伦’,那个被所有人期待,喜爱,是所有人的道标和希望的‘卡梅伦’。”
“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明明知道镜子里的人不是活物,可卡梅伦还在继续说,像是要说尽所有的疑惑和不满。
“你为什么一副要死的样子?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应该,应该是……强大,自信,没有什么能难到你,大家都在期待着你……大家都在看着你。”
“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卡梅伦……”,艾普罗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想起来了是吧?他是不是之前那个……”
“没错。”,卡梅伦抹掉眼泪,蓝色的眼瞳中尽是坚定,“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就是那个曾经拥有宝球,最后主动放弃了的‘我’。”
“但是……”,卡梅伦愤怒的朝镜子喊道,“他怎么可以放弃宝球,父亲,母亲,赫洛德,欧文,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期待着他啊!”
这声音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
卡梅伦突然不受控制的举起权杖,权杖顶端的宝石触碰到了镜面,像是蜻蜓点水那样,一圈圈波纹散开……
卡梅伦看见了,看见了鲜活的,还在动的,被所有人认为是希望的‘他’。
那似乎是在王国外离的很远的小树林,卡梅伦认识那里,他的秘密基地就建在那附近。
那是卡梅伦吗?
艾普罗斯有些不敢认,从一开始,乃至现在,卡梅伦永远是坚定的,灿烂的,他的笑容给予人们希望,他永远热情的帮助每一个人,而不是……
面前的,那个叫做‘卡梅伦’的人看上去很疲惫……是的,很疲惫。他脸上一如往常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堪称冷漠的面无表情。
弗拉德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很快,他想起来在哪看见过这种表情了,在国王他们身上,麻木的,平静的,似乎连痛苦也没有的,连表情也失去了的……
‘他’似乎很累,累到每走几步就要扶着树干喘气,累到什么表情也没有,只会机械性的向前行走。
向着某个方向,坚定又决绝的走去。
那身体似乎不是他的一样,‘卡梅伦’有些陌生的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前进,金色的中长发凌乱不堪,最后连发带都不知道哪去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他走,那些细小的尖利的树枝划过他,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痕,那强壮的树根绊倒了他,他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
镜子前的卡梅伦手似乎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去扶他一把,可是做不到——
那双和他一样的蓝色眼眸无神的看了过来,穿过了他们,像是在发呆……
过去已成定局。
【过去的我,在那些被你主动遗忘放弃的记忆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很想这么问,但是他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能看着,继续看着。
结实的绳子被缠绕在树干上,绳圈无力的垂落下来,像是预示了最终的结局。
在做出最后的抉择前,‘卡梅伦’跪了下来,朝着远处的群山深深的拜了下去,再起身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放弃了,我彻底放弃了,你赢了,我好累,我不想继续了,我想休息……”
‘卡梅伦’是坚强的,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但此时,这个平日里一直在笑的,即使被杀死也从没哭泣过的人类像一个孩子那样大哭。
他就这样哭泣着慢慢的走向了自己的终点。
是放弃了吗?在几乎无限的时间里无尽的循环里厌倦了自己的生命?
艾普罗斯有些不敢看卡梅伦的表情,他只知道卡梅伦死死盯着镜子,像是怕少看了什么。
舒陵轻轻拉了拉卡梅伦的袖子,“别看了,卡梅伦,这对你来说太……”
“别动我。”,卡梅伦说,“我要看。”
‘卡梅伦’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结局,在他手握住绳子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眼中又有了光,现在他的眼睛,亮的像两颗蓝宝石那样。
“不是世界上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想法进行,即使篡改历史,抹掉我们的记忆,也总会有人挺身而出。”
他声音嘹亮,中气十足,仿佛在像某个不知名存在诉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这个该死的,近乎永恒的乐园会被打破,你所珍爱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你等着,我知道你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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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就将头伸了进去。但现在谁也没有继续关注他了,卡梅伦死死的抓着镜子,青筋暴起。
“他说的是谁?他刚刚说的是谁?该死,你敢不敢给我放出来!”
镜中的画面停止了,卡梅伦等了很久,还没等到什么变化,他气急败坏的把权杖往地上一摔。
“别给我装傻,我知道你是活的,你这个该死的破权杖!”
“卡梅伦。”,艾普罗斯伸手拦住了试图继续向权杖施暴的卡梅伦,“别这样做,让我来!”
艾普罗斯笑着,手上的剑又一次变成了黑色,那黑色如此不详,而它现在正在慢慢逼近权杖。
“好了好了,别动真格啊。”,权杖突然开口……它没有口,反正它开始说话了,“我活了还不行吗?”
“我的天。”,舒陵惊呼道,“这东西居然真的会说话!”
弗拉德没有回答,但看他表情也是十分震惊,他背过身去,悄悄嘀咕一些神造之物,深不可测什么的。
“告诉我他说的名字,赶快。”,卡梅伦表情很阴沉,看上去随时能杀了这个权杖。
“你杀了我吧。”,权杖熟练的说,“我就是故意搞你的,因为你以前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不要原谅你了。”
权杖的话一出,气氛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艾普罗斯和弗拉德都在悄悄看卡梅伦,看他的表情。
“我以前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卡梅伦认真回忆,发现什么也回忆不起来,看来并不是现在这个卡梅伦做的事情。
“这事说来可就长了。”,权杖用一副讨人厌的语调说,“本来我和我的两个兄弟在这里好端端的呆着……”
黑色的剑突然插在了地下,和权杖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就长话短说。”,艾普罗斯的笑容看上去很危险,“我没时间听你说的什么睡前故事!”
权杖安静下来,似乎是被吓到了。
“艾普罗斯。”,卡梅伦突然用一种让艾普罗斯很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不会认错的这种感觉……
“你做的好啊。”
“不要夸我啊。”,艾普罗斯很不适应,“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有没有考虑长话短说?”
“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佑者……”
权杖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平静,这种平静下似乎有些……怜悯?
“我还是那句话,你杀了我吧。但是你猜猜,如果我被毁坏了,你们会不会见到神?”
“……”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好了,现在该我跟你们谈条件了。”,权杖说,“既然你们也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继续看吧!”
镜面波动起来,上面的画面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