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途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啃了那根看起来特别水灵的萝卜。
那萝卜通体莹白,隐隐透着玉色光泽,生长在一处不起眼的石缝里,散发出的灵气香得让兔失去理智。
白途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三瓣嘴试探性地碰了碰萝卜皮。
清脆的咔嚓声在静谧的秘境中格外清晰。
就是这一声,引来了附近三头地狱犬。
本来还以为是无主之物,毕竟在它们这里,有主的东西都是有兽守护在一旁,半点都不松懈。
既然没兽在,那代表着它可以啃。
结果……
起初白途只是听到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微微震颤。
等它警觉地竖起长长的垂耳,三个狰狞的狗头已经从密林阴影中探出,六只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爪中的半截萝卜。
白途的第一反应是把萝卜塞进嘴里。
下一秒,地狱犬的三个脑袋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唾液顺着獠牙滴落,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跑啊!跑啊!跑啊!
垂耳兔的本能驱使白途瞬间弹起,雪白的绒毛在奔跑中炸开,像一团滚动的雪球。
它窜过灌木,跃过溪流,身后是三个狗头不断喷吐的黑色火焰,所过之处草木尽枯。
“我就啃了根萝卜啊!死狗不要追着不放啊啊啊啊!”白途在心中悲鸣,可惜化形前的它只能发出吱吱的声音。
奈何等级高一境界压死兔,更别提还是三头。
它慌不择路地狂奔,回自己小洞的距离对兔子来说不算远,但对一只被地狱犬追赶,灵力低微的垂耳兔而言,每一瞬都是生死时速。
若不是自己天赋神通点在逃命上,身为一只……勉强算是食草的妖兽来说,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它还想活到化形呢,不过想要化形,起码要修炼到元婴期,太难了啊,它如今不过区区筑基期,呜呜呜。
狗大人放过兔兔吧。
白途一边蹦着逃命一边脑海中杂念顿生。
就在白途几乎力竭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白途来不及细看,一头撞进了那人怀中。
冲击力让白途眼冒金星,它晕乎乎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淬着寒星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冷冽的眼眸啊。
深邃如夜空,却泛着剑锋般的锐利光芒,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白途被这眼神冻得一哆嗦,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却丝毫不减他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已有凛冽剑意萦绕四周。
那人垂下眼,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雪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单手捏起白途的后颈。
用剑鞘,仅仅是剑鞘,轻轻挑起白途的下巴,声音如碎玉击冰。
“小妖怪,本君最讨厌两样东西……”
白途听不懂人言,却能清晰感受到话中的寒意。
它缩成一团,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吧嗒吧嗒掉下眼泪,滚烫的泪珠顺着绒毛滑落,滴在那人玄色衣襟上,晕开深色水渍。
它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磅礴如海的灵压,那是比追赶他的三头地狱犬恐怖千百倍的存在。
完了,白途绝望地想,刚逃出犬口,又入剑下。
而且这是人类啊……
听某些曾经的邻居说,这些人类时隔数十年甚至百年进来一趟。
然而,每次都很没规矩,抢夺它们辛辛苦苦种下或者看好并且为此搬家的灵草。
更甚至有时候还要伤它们的性命。
人和妖兽从来都是势不两立。
呜呜呜,不知道这人类会不会放过它。
兔肉……不好吃啊……
白途违心地在脑海中为自己辩解。
地狱犬追至近前,却突兀地刹住脚步,三个脑袋同时低伏,发出畏惧的呜咽声,竟不敢再向前一步。
那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淡淡瞥了地狱犬一眼。
“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裹挟着滔天剑意。
三头地狱犬如蒙大赦,夹着尾巴,相当有狗德,逃得飞快,转眼消失在密林中。
白途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连眼泪都忘了流。
然后,它听见“铮”的一声轻鸣。
剑归鞘,兔归袖。
那人宽大的袖袍一挥,白途就被卷入一个温暖而充满清冽气息的空间。
白途惊讶地发现,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衣袖,而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铺着柔软的云锦,角落里还散落着几块散发着纯净灵气的晶石。
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只能隐约听到风声和那人平稳的脚步声。
这就是人类的法术吗?好厉害啊。
白途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袖口缝隙往外瞧。
那人正缓步走着,步伐从容,仿佛闲庭信步,可沿途所有妖兽都远远避让,连那些凶悍的食人藤都收敛了锋芒。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吗?
白途正想着,突然感到一阵颠簸,那人飞身而起,御剑凌空。
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白途赶紧缩回去,抱着一块灵石瑟瑟发抖。
不是,这人要带它去哪里啊……
它温暖的小窝,它存下的食物……
都离它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途感觉那人停了下来。
它被从袖中取出,放在一张冰凉的石桌上。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洁的洞府,除了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几个蒲团外,几乎空无一物。
洞府深处有清泉流淌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和那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从今日起,你就住这里。”
那人说着,指尖凝聚出一缕白芒,轻轻点在白途额头。
白途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识海,一些简单的意念突然能够理解了。
“吾名楚临渊。”那人说,语气依旧冷淡,“你既然撞进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白途下意识想跑,可四只爪子像是被钉在石桌上,动弹不得。
它只能睁着红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临渊。
楚临渊似乎被这眼神取悦了,冷硬的嘴角微微松动,“饿不饿?”
他从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中取出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草,放在白途面前。
那灵草散发的灵气比白途啃过的任何萝卜都要浓郁百倍,可白途警惕地后退一步,三瓣嘴紧紧抿着。
“怕我下毒?”楚临渊嗤笑,“你这小兔子,我要害你,何必等到现在。”
白途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灵草的诱惑,小口小口啃起来。
灵草入口即化,甘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流下,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转,连被地狱犬追赶时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楚临渊静静看着兔子进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确实讨厌两样东西:一是有人比他更狂,二是有人妄想当他的道侣。
可这只兔子……既不会狂妄自大,也不可能成为道侣。
只是只兔子罢了。
只是一只眼睛分外好看的兔子罢了。
只是一只毛绒绒,手感特别好的兔子罢了。
楚临渊这样告诉自己。
……
接下来的日子,白途过上了从未想象过的富裕生活。
楚临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冰块,亲手雕琢成一根磨牙棒。
那冰块坚硬无比,却散发着纯净的寒气,对修炼冰系法术大有裨益。
虽然白途目前只会啃,而且它也啃不了多少。
“牙痒就啃这个。”楚临渊把万年玄冰制作而成的磨牙棒丢给白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别碰我的剑。”
白途抱着比它身体还长一截的磨牙棒,试探性地啃了一口。
凉丝丝的,脆脆的,口感居然不错。
就是好硬啊,好难啃,啃半天,也啃不下多少冰屑。
它欢快地使劲啃起来,垂下的长耳朵随着动作一抖一抖,毛发更是微微炸开。
楚临渊坐在石床上打坐,眼睛闭着,神识却将兔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那雪白的团子抱着玄冰棒子啃得忘乎所以,他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又过了几日,楚临渊带回一根金色的绳索,绳索两端系着两枚铃铛,轻轻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白,”楚临渊将绳索一端在手指上绕了绕,另一端垂到白途面前,“玩不玩?”
他给白途取名为小白,当然白途虽说受楚临渊的法术开了灵智,听得懂一些人话,但对于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意见。
它们妖兽自成一套规矩和语言。
白途起初不明白这玩意是干嘛的,直到楚临渊晃动绳索,铃铛发出诱人的声音,它本能地扑上去抓。
一兔一人,就这样在洞府里玩起了“逗兔棒”游戏。
捆仙索,那可是能束缚元婴期修士的高阶法宝,如今成了某只兔子的玩具。
白途玩累了,趴在地上喘气,楚临渊便将它拎起来,用柔软的帕子擦干净爪子。
“脏。”楚临渊皱眉,动作却很轻。
白途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楚临渊伺候。
它渐渐发现,这个表面冷若冰霜的剑尊,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至少对它这只兔子是。
免费文啦,写不了多长字数,调剂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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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