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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魔子(二十)飞廉第一次的出走

甘霖每次做梦,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甚至感觉这根本不是梦,而是因为飞廉的灵力在窥探他过去的几千年的记忆。

还是在熟悉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山峦中,熟悉的被花团锦簇包围的白玉榻上,屏翳还是衣冠不整又懒散地瘫在一堆隐囊抱枕中,飞廉面无表情地坐在榻边给他倒酒。

只不过这次两人身边多了一个人,榻前的空地上多了一个三四岁模样的胖乎乎的小豆丁。

小豆丁正在修炼,拿着根银竹手杖当剑,舞得虎虎生风,颇有模有样。

这怎么还多出个孩子,难不成是承泣?

不对不对,孰湖说过,承泣满打满算还不到五千岁,是屏翳陨落以后才出生的,这肯定不是承泣,难不成飞廉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亲生的?

那他岂不是无痛当爹以后又无痛当爷了?

甘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屏翳懒洋洋地指点了几句,还隔空修正了一番小豆丁的姿势,寥寥几句,哪怕是甘霖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小豆丁的姿势和气势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甘霖对屏翳有些改观了,看来这个三大自然神,被誉为原初之神的雨神屏翳也并不是虚有其表,浪得虚名,飞廉能这么厉害,的确是得益于他的教导。

“烛阴什么时候把他儿子带回去?”飞廉问。

“他一个老鳏龙养孩子也很不容易的,把孩子送到我这儿来也是对我的信任嘛。”屏翳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

就是这点让飞廉想不通,“烛阴居然把自己的独生子送过来寄养?他肯定是被谣言误导了。”

屏翳捂着胸口松垮垮的衣服,一脸受伤地坐起来,泫然欲泣地看着飞廉,葱白的手指指着他颤啊颤的,“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说得出这样没良心的话,这几千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从一个蛋养成如今这般虽然冷硬如石但钟灵毓秀,名动天下内外,武冠八荒四海的样子,谁不知道我是为父为师的典范,谁不想把孩子送来给我教导,我都是考虑你这孩子的心情所以全都拒绝了,也就是烛阴是老相识了我才把小鼓接过来,你不做好表率,居然还言语中伤我,你太伤我的心了!”

说完挂着两滴虚假的泪水,矫揉做作地扑在抱枕上嘤嘤嘤,好一个睫上悬珠光,腮边凝月魄,梨花带雨,绝美无双。

飞廉当然能看出来屏翳是故意的,正要张口找补两句安慰一番,蓝衣服的小豆丁冲过来一头扎进屏翳怀里,抬头看着他留下了真实的眼泪,“飞廉叔叔,你别惹雨神爷爷哭了,都是小鼓不争气,我一定好好练,我爹说了,我要是学得不好,任凭飞廉叔叔打骂。”

飞廉被稚嫩的哭声吵得脑门发胀,听见叔叔爷爷的称呼心里还没高兴三秒钟,就看到小豆丁的鼻涕和眼泪糊了屏翳一胸膛,把那白皙平坦的方寸之地弄得湿哒哒的直反光。

他眉角跳了跳,一把抓住鼓,正要把人提过来,屏翳以为他真要对小孩子动粗,也一下子扑了上来,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攀上飞廉的肩膀,“龙雀,不可动粗啊!”

飞廉垂眼,就看到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泪盈于睫地看着他,一大一小两张脸让他无声叹息,放开鼓,“休息时间,吃什么我去做。”

小的是真开心,一把抹去脸上的涕泪,“我给飞廉叔叔帮忙。”

大的惯常不要脸,重新瘫回白玉榻上,“小菜,给我下酒的小菜,然后把烛阴送的那两坛酒拿过来。”

飞廉没理他,起身离开,鼓挥舞着竹杖,哒哒哒地跟在后头。

甘霖回头看了眼浑身上下都写着“醉生梦死”四个大字的屏翳,选择跟了上去。

目的地依然是他上次入梦时那颗繁花盛开的树下造型古朴的石台边,现在看来就是个露天的厨房。

飞廉褪下半边衣袍,掖进后腰的衣带,挽起白色中衣的袖子,拿过两个竹簸箩,上面是各种青青绿绿甘霖不曾见过的蔬菜。

鼓眨巴着眼睛挤到他身边,“飞廉叔叔,我帮忙。”

飞廉随手给他一个簸箩,让他摘菜,鼓就伸着两条小短腿席地而坐,抱着那个比他身体还大的簸箩认真地一片一片开始数菜叶子。

甘霖绕着石台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石台对面一根横生的枝丫上,撑着脑袋看着摘淘洗切的飞廉。

他总是下意识地对比着眼前这个头戴宝石抹额,耳边没有蓝色耳坠,一身古装,大概一万岁左右的年轻飞廉,和如今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衬衫西裤,除了耳边蓝色耳坠,身上几乎没有别的色彩的飞廉之间的区别。

或许是他的存在不为这个时空的飞廉所知,也或许这个飞廉真的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之后的种种,所以他能够看到对方脸上更真实更自然的神态和表情。

不像现代的飞廉,身上总是带着一些难以磨灭的沉重的死气和世事鞭挞折磨的沧桑,眼前这个飞廉更像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傲娇,颇有些顾盼飞扬的少年气。

鼓絮絮叨叨,嘟嘟囔囔的说这说那,飞廉嘴上不理,眼里却默默看着,会在菜杆子太粗太硬,鼓怎么都掰不断的时候,悄悄一股风过去,利索切断菜杆,也会在鼓把一簸箩摘得乱七八糟的菜递给他时,什么都不说地接过来,重新摘一遍。

甘霖看美食节目都没有这么津津有味过,在飞廉把各种蔬菜切碎,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拌匀调味,挤出一个个蔬菜丸子,在灶上的油锅里炸得酥脆时,他就已经开始幻想这个丸子的味道了。

飞廉拿了个小碟子,装了四五个丸子递给还伸腿坐在地上的鼓。

小豆丁吃得流口水,甘霖在一边看得流口水。

或许是有了这一碟丸子的情谊,鼓面对飞廉的时候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飞廉叔叔,你别生雨神爷爷的气了。”

“我没生气。”飞廉在剩下的丸子上撒上呛辣的料粉,又开始做下一道菜。

“雨神爷爷很好很温柔,也很有耐心。”鼓对屏翳的感觉非常好,“你小时候他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飞廉愣了一下,看着竹罐里不断流出的清澈泉水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像教你那样教过我,也没怎么管过我。”

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是雨神爷爷刚说他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

飞廉转身蹲在他面前,“我比你还小点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他就拉着我跑,给我胳膊拽脱臼了,我因为疼一直哭,他嫌我烦,还吓唬我要把我丢在鸟窝里,说是要做饭给我吃,带我去掏鸟蛋,结果被鸟发现追着啄,直接把我扔进了鸟粪里,小时候不管我,长大后说要教我灵力心法,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害得我差点走火入魔……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鼓幼小的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屏翳在他心里的形象正在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飞廉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个人相当不靠谱,要不是我命大,早都被他养死了,就是不知道你命够不够硬,就因为这样,我知道你爹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

鼓显然听烛阴说过飞廉身世和命数的不凡,小小的脑袋瓜非常清晰地认识到飞廉的强大不是他这么一条如今还很孱弱的小龙能够相媲美的,闻言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要是这样,我、我肯定会死的。”

“那你就小心些。”飞廉转身继续做菜了。

恰好屏翳的声音隔着林子远远地传来,“小鼓啊,我好无聊啊,你快来我继续教你修炼啊。”

鼓求助的眼神投向飞廉,一脸惊恐地疯狂摇头,“飞廉叔叔,怎么办?”

飞廉很淡定,“别理他。”

小豆丁于是一只手捂耳朵,一只手吃丸子,假装没有听到屏翳的声音。

从那以后鼓虽然还是一样尊敬屏翳,听屏翳的话,接受屏翳的教导,但怎么都不肯靠近屏翳,甚至不和对方单独相处,除非飞廉在场,要是飞廉离开,他宁可选择跟在飞廉的屁股后面。

甘霖就这样在梦里沉浸了很多年,漫长到他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鼓都从一个三四岁小豆丁的模样长成十七八岁俊美内敛的少年了,他也没能从梦里醒来。

他眼睁睁看着,看着屏翳迎来送往,和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把酒高歌,将这座仙山弄成了神仙精怪中声名在外的第一游乐集会之地,看着飞廉每天精心照顾他,越来越沉默寡言。

直到有一天,他在前来喝酒饮乐的人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是迦楼罗和祸斗,两个人像是闹什么别扭了,一场酒宴下来,几乎都没说什么话,也不看对方,各自沉默着埋头猛灌酒。

酒宴将要结束的时候,两个人视线终于对接了一下,然后先后起身,往一旁烟雾缭绕的树林中去了,飞廉端了一盘新菜过来,看着两人的背影,把盘子递给少年模样的鼓后跟了上去。

甘霖还兴致勃勃地想跟随飞廉的视角看看祸斗和迦楼罗是不是去小树林里没羞没臊了,结果画面忽然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从他眼前闪过,一下子将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年的岁月都略过了。

他一转脸,就看到飞廉走到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懒散姿态的屏翳面前,面无表情道:“我要走了。”

屏翳躺在榻上,翘起的脚一抖一抖,用脚趾缝夹着一把竹篾扇子晃啊晃的,手里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道:“嗯,回来记得给我打两壶酒。”

甘霖看着飞廉紧绷的背影,心里莫名就是知道,飞廉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果然,飞廉的拳头攥了又松,挣扎半晌,还是说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屏翳脚上的扇子掉在了抱枕堆里,他错愕抬头,“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孩子大了总要独立,嫌我管着你吗,我觉得你说的对,这世间没有谁一天到晚在一起像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你把我养大了,我的确该独立了。”

屏翳的确总是嫌飞廉少年老成管得太多,也总是把“你什么时候找个自己的山头呆着过过自己的日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他其实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天,整个人完全懵了。

“我最近酒喝得太多,所以你生气了?”屏翳开始反思,虽说飞廉看着冷漠,但其实骨子里很黏人的,他最近确实有点过分了,几乎没清醒的时候,连话都没好好和对方说几句。

飞廉定定站了一会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对世间的了解还太过浅薄,所以我要离开去看看。”

屏翳坐起身,目光有些呆滞,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动摇对方的决定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应声,“嗯,挺好的,什么时候走?”

“现在。”

“去哪儿?”

“不知,走到哪算哪儿。”

“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不回来了。”

屏翳从玉榻上下来,赤着脚来回踱了几步,又和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飞廉看着他沾染了花泥的脚,还是没忍住,“穿鞋。”

“哦。”屏翳没动。

“算了,以后我不会再管着你了,你少喝酒,哪怕是仙果也随便吃两口,别空着肚子喝……”还有很多要嘱咐的话,但飞廉没有再说下去,“至于小鼓,你照顾好他,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瞬移或是消失,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往山道尽头走去。

屏翳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鼓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手足无措,一言不发。

“龙雀!”屏翳突然大喊,“你记得要传信回来,我好去看你啊!”

飞廉脚步一滞,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离开了。

甘霖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在飞廉的回忆中了,因为他并没有跟着飞廉离开,还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回头看屏翳,屏翳沉默着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太好了,管家公不在,我可以放肆畅饮了,一定要多请一些仙友过来。”

听他语气如常,鼓也松了口气,连忙问,“要我帮您递帖子吗,您都想叫谁过来?”

屏翳坐回玉榻上,低头想了想,抱过抱枕滚进了角落,背对着鼓摆了摆手,“算了,先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鼓没说什么,行了一礼后退下去了。

甘霖无法从梦境中离开,也不能去找飞廉,只能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来,看着屏翳的背影。

屏翳身上的气息他知道的,虽然没经历过,但他见过。

每每到了假期,那些在车站目送孩子离开的父母身上都会有这种失落空虚的气息。

甘霖摸了摸下巴,好像异地恋的情侣也差不多。

果然,情之一字,不管是父母之爱子,还是伴侣之爱情,其实都是雷同的。

甘霖又看向了飞廉离开的方向,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漫长的梦境里出去呢,现实世界里的飞廉又怎么样了呢。

第一次,他突然很想见见飞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