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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纠缠不休,不太专业吧?

财经峰会的茶歇区,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地的星子,落在林意絮紧握的采访提纲上。第三页的右下角,“沈亦沉”三个字被笔尖无意识地划得发皱,纸纤维都翻了起来,露出底下苍白的纸基。

七年了。这个名字曾是她日记本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她少女时代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里,唯一的主角。那时她总爱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看他在草稿纸上演算公式,阳光落在他发梢,她就在旁边偷偷写下“沈亦沉”,一笔一划,像在刻下全世界的秘密。而现在,它属于“盛景集团总裁”,是她这次必须拿下的专访对象,是财经版头条上那个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商界新贵,报道里总说他“眼光毒辣,从不留情”。

“林记者?”同行的实习生小周碰了碰她的胳膊,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马卡龙,“沈总出来了,刚从主会场那边过来。”

林意絮猛地抬头,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不远处的香槟塔旁,沈亦沉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来。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肩宽腰窄的线条利落得像刀刻。褪去了大学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和磨边牛仔裤,也褪去了那时眼里的光——如今那双眼睛深邃锐利,像藏着寒潭,扫过人群时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评估每件“商品”的价值。

他比记忆里更高了些,下颌线的轮廓更硬朗,胡茬刮得干净,露出青色的皮肤。唯独眉骨下方那颗小小的痣,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被此刻的疏离衬得格外陌生,像幅旧画上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林意絮深吸一口气,端起记者的专业姿态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手包里的录音笔硌着掌心,冰凉的金属外壳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怀念过去的。

“沈总,您好。”她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尽量平稳,像播报新闻时那样字正腔圆,“我是《广角新闻》的记者林意絮,之前和您的助理张小姐预约过专访,关于盛景集团海外扩张的……”

沈亦沉闻声侧过头。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林意絮清晰地看到他的脚步顿了半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认出来了——七年,她是变了些,留长了头发,烫成了温柔的波浪,褪去了婴儿肥的脸颊线条更流畅,但眼睛还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翘,鼻子还是那个弧度,连笑起来左边嘴角更深的习惯都没变。

可下一秒,他眼里的那点波澜就彻底归于平静,像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懒得泛起。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足两秒,就像扫过一个普通的陌生人,甚至不如刚才看香槟塔的眼神专注。

“林意絮?”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会议名单,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没印象。”

林意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连耳尖都变得冰凉。怎么会没印象?当年她在他准备创业计划书的深夜,趴在桌边睡着了,口水蹭脏了他最宝贝的草稿纸,他没生气,反而笑着捏她的脸,说“林意絮你是小猪吗”;当年她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全校人的面,红着脸接过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戒指——那戒指还是他用第一笔兼职稿费买的,银质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沉”字,她说“沈亦沉我等你成功”;甚至七年前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楼下,手里还攥着给她买的红糖姜茶,而她隔着窗户,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他怎么能说没印象?

“是和张助理对接的,上周三下午三点打的电话。”她强压下喉咙口的涩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关于盛景集团欧洲市场布局的专题,您之前说有兴趣谈谈对中小企业的扶持计划……”

“我的行程里没有这个安排。”沈亦沉打断她,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他甚至没有再看她,视线转向旁边的集团副总,声音瞬间切换成温和的商务腔:“王副总,刚才说的欧洲市场准入标准,法务部那边有新反馈吗?”

完全的无视。仿佛她不是一个曾经占据他整个青春的人,不是那个在他生病时跑遍三条街买粥的人,不是那个在他创业失败时把所有积蓄塞给他的人,而只是一个试图攀谈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意絮僵在原地,周围的喧闹声好像突然被隔离开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还有那声音里藏不住的、密密麻麻的疼,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她知道他恨她。当年她不告而别,只留下一条冷冰冰的短信,说“沈亦沉,我们到此为止吧,我厌倦了每天陪着你吃苦”。字字句句,都是淬了毒的刀,亲手插进他的心脏,也插进了自己的。

她以为他会质问,会愤怒,会像当年她故意惹他生气时那样,皱着眉瞪她,却舍不得真的发火。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不恨,不怒,甚至……不认识。这种彻底的、干净的剥离,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她难以承受。就像她精心收藏了七年的珍宝,突然被人告知,那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石头,连被丢弃的资格都没有。

“沈总。”她几乎是咬着牙,又往前递了一步,高跟鞋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磕出一声轻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您再想想,我是林意絮……我们在A大上过同一门选修课,您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总爱转笔……”

沈亦沉这次终于正眼看了她。但那眼神,冷得像冰,带着审视和疏离,仿佛在看一个纠缠不休的骗子。

“这位记者,”他微微蹙眉,语气里的疏离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冻得人发冷,“纠缠不休,不太专业吧?”

说完,他没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黑色的西装背影,挺拔,决绝,没有一丝留恋,融入前方的人群里,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林意絮站在原地,手里的采访提纲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从指尖一直冷到心底。七年了,原来真的可以久到,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心里彻底剜掉,连一点痕迹都不肯留下。那些共同经历的时光,那些深夜里说过的悄悄话,那些一起吃过的泡面、看过的星空,竟然真的可以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像是破了一个洞,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五脏六腑都凉透了。不远处,沈亦沉正和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宾谈笑风生,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英俊而冷漠,偶尔扬起的嘴角,弧度完美得像训练过无数次,却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能照亮整个房间的少年气。

林意絮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她慢慢挺直了脊背,指尖将采访提纲抚平,尽管那些褶皱已经永远留在了纸上。没关系。不认识,也没关系。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认旧人的。她的笔记本里还有三个备选采访对象,她的相机里还有昨天拍的会场素材,她的职业生涯里,不需要掺杂这些儿女情长。

小周怯生生地走过来,递过一杯温水:“意絮姐,要不……我再给张助理打个电话问问?”

林意絮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稍微缓过神来。她对着小周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不用了。”

转身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沈亦沉正举杯和人示意,手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闪了一下——那是块百达翡丽,价值连城,和当年她送他的那块几十块钱的电子表,天差地别。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过去彻底埋葬,连墓碑都不肯立。

林意絮握紧了手里的水杯,快步走向会场另一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像在给自己打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的战场在这里,在笔锋里,在镜头下,而不是在那个叫“沈亦沉”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