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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第 208 章

指尖与镜面接触的刹那,并非冰冷的触感,而是一种仿佛探入粘稠水银般的阻滞与冰凉。门上那倒影露出的、属于希让标志性的戏谑笑容,让望序心脏骤停一瞬,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体内灰色星璇加速旋转,一股蕴含着“否定”与“真实”概念的悖论之力顺着指尖涌出。

“咔嚓——”

以她的指尖为中心,光滑如镜的门面上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如同被石子击破的冰面。裂痕中并非黑暗,而是泄露出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信息洪流与混乱规则。

门,碎了。

不是向外倒塌,而是向内坍缩,化作无数闪烁着混乱数据的镜片,被门后强大的吸力吞噬。一个无比广阔、却又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呈现在小队面前。

【映照之厅】。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甚至没有明确的方向感。整个空间仿佛就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由无数面巨大、完整、绝对光滑的镜面构成的巨大迷宫。这些镜面以各种违背欧几里得几何的角度拼接、延伸,构成了一个视觉上完全不可能存在的、自我参照、无限递归的恐怖结构。

每一面镜子里,都清晰地映照出小队四人的身影,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注视着他们本尊。那些倒影不再是万象镜廊中的扭曲怪物,而是完美的、一丝不差的复制品,连眼神中最细微的情绪、装备上最微小的能量流动都分毫不差。

绝对的寂静。连之前镜廊中的信息噪音在这里都消失了,仿佛被这些完美的镜面彻底吸收、隔绝。唯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在这绝对静谧、绝对对称、绝对“真实”的镜之迷宫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我的天……”何初下意识地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也怕惊动了那无数个“自己”。“这……这也太瘆人了……”

岚的法杖顶端,符文宝石的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扰。“这里的规则……高度统一,却又极度排外。它在试图‘定义’我们,将我们完全‘映照’进去,成为它的一部分。”

谢言尝试进行空间定位,但他的银眸中首次出现了明显的困惑:“空间结构……是凝固的,又是流动的。所有的坐标都在自我指向,无法建立有效的参照系。”

望序的“镜痕”灼热得发烫,它不再是指引方向的罗盘,而更像是一个不断被同频信号干扰的接收器,疯狂地提示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映照”规则。她能感觉到,有一个庞大无比的意识,正通过这无数面镜子,冰冷地、细致地“观察”着他们,如同科学家观察玻璃箱中的蚂蚁。

“欢迎来到我的殿堂,迷途的‘变量’们。”

一个声音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意识层面。这声音非男非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像是一段播放中的录音,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全知”感。

随着声音,前方一处由数面巨大镜面交错形成的“节点”处,光影流动,一个身影缓缓凝聚。

那不是镜像,也不是怪物。它拥有着人类的轮廓,但身体仿佛由流动的水银和凝固的星光构成,表面光滑如镜,清晰地映照出周围的一切,包括望序小队惊愕的表情。它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变幻的、由无数细微镜面构成的漩涡,仿佛能映照出观察者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镜魔”?或者说,是这无尽镜宫规则的具象化存在。

“吾乃‘万映’,此间规则的执掌者。”那无面的存在“看”向望序,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回荡,“汝等身负‘悖论’之种,携带‘混沌’之息,是罕见的高质量‘信息源’。留下你们的‘真实’,成为这永恒映照的一部分,是汝等最佳的归宿。”

它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我们只是路过,寻找离开的方法。”望序握紧刺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那无面的“万映”对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层级极高,甚至不亚于她见过的几位邪神,只是性质截然不同——它是绝对的“秩序”,绝对的“映照”,排斥一切“变量”与“混沌”。

“离开?”万映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疑惑”的波动,“为何要离开?真实唯有在映照中得以确认,存在唯有在对比中得以彰显。外界是混沌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噪音’。此地,才是信息的净土,是‘真实’的永恒殿堂。”

它抬起那由镜面构成的手臂,指向周围无数的镜子:“看,你们的存在已被完美记录。每一个瞬间,每一个选择,每一个情感的涟漪,都清晰无比。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存在’证明吗?”

随着它的话语,周围镜面中的那些“完美复制品”突然动了起来!它们不再只是静态的倒影,而是开始模拟望序小队可能做出的各种动作——战斗、探索、交谈,甚至……其中一个“镜像望序”转过头,对着本尊,露出了一个与之前门上一模一样的、属于希让的戏谑笑容!

“它……它在学习我们!甚至在学习我们认知中的存在!”岚瞬间明白了危险所在,“它在利用我们的认知和记忆,完善它的‘映照’数据库!如果让它完全‘理解’了我们,尤其是望序你的‘悖论’核心和与希让大人的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分析正确。”万映“看”向岚,那面部镜面漩涡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汝之逻辑思维,是优质的分析样本。还有汝,”它转向谢言,“对空间的精微感知,是构建稳定镜像结构的关键。”最后,它“看”向何初,“汝之‘可能性偏移’,是难得的随机数发生器,可有效防止镜像数据库陷入逻辑僵局。”

它把小队每个人都当成了珍贵的“素材”!

“我们不是你的样本!”望序上前一步,【蔷薇刺剑】上灰色星璇虚影浮现,散发出抵抗“定义”与“映照”的悖论波动,“我们有选择的权力,有改变的可能,这才是‘真实’!”

“选择?改变?”万映的声音依旧平静,“那不过是信息流在不同概率下的坍缩。在此地,所有的可能性都将被映照,所有的选择都将被记录。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尚未被完全解析的混沌算法罢了。”

它镜面的手臂再次抬起,这一次,指向了望序:“尤其是汝,‘悖论’的载体。汝之存在本身,就是对‘映照’规则的挑战。但挑战,亦是最好的养料。让吾看看,汝这矛盾的集合体,能否在被完全‘映照’之前,展现出足够有趣的‘变量’。”

话音未落,周围镜面中的无数个“完美镜像”突然齐齐转向他们本尊,眼中不再是无神的倒影,而是充满了某种……冰冷的、模拟出来的“意志”!它们同步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复制版的【蔷薇刺剑】、【万象符文法杖】等),摆出了攻击姿态!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万映的身后,那巨大的镜面中,景象开始扭曲、变化。不再是映照大厅,而是浮现出一些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画面——那是望序记忆深处关于“寂静”的碎片、关于锈蚀齿轮之心的疯狂规则、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希让的混沌气息被强行抽取、模仿,凝聚成一个扭曲而不稳定的、散发着伪神威压的阴影!

这个“镜魔”,不仅能复制他们的现在,甚至开始窥探、模仿他们的过去和他们认知中的强大存在!

“它想用我们自己的记忆和力量来对付我们!”望序瞳孔收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对物理攻击或规则攻击,她尚有办法周旋,但面对这种直指本源、利用自身认知构建的“镜像”,任何防御都显得苍白无力。

“守住心神!不要被它的‘映照’干扰自我认知!”岚大声提醒,法杖顿地,一道清冽的精神屏障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映照”窥视。

谢言银眸锐利,不再试图理解这混乱的空间结构,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感知那“万映”本体周围的规则流动,寻找其“映照”能力的核心节点。

何初则闭着眼睛,开始胡乱地蹦跳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我只是个路人甲,数据垃圾,没有分析价值……”试图用她那不靠谱的“运气”和自我催眠来降低存在感。

望序深吸一口气,紫眸中倒映着前方那无面的“万映”,以及它身后那正在凝聚的、模仿希让力量的扭曲阴影。她体内的灰色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散发出既排斥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的波动。

悖论,本就是秩序的背面,是“映照”无法完全捕捉的盲点。

她举起【蔷薇刺剑·悖论之誓】,剑尖直指“万映”。

“你想映照‘真实’?”望序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无法被定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