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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珍妮,你觉得第一名怎么样?”

彼时珍妮正在往上铺爬。她动作快,晚自习回来后就去洗漱了。

眼下几个女孩子还在聊几日后的篮球赛,朱悦和周媛争起了谁更适合做队长,两人各有看好的人选,谁也不服谁,索性开始问身边人的看法。

珍妮半挂在上下铺中间的铁制楼梯上,皱着眉,思索最优答案。

朱悦和周媛也只是随口一问,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王惠珊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放下脸盆:“第一名吧,他不仅优秀还特别努力,这种人适合当小队长。”

“有眼光,”站第一名的周媛坏笑着推了推王惠珊,“宿舍长,你也喜欢第一名吧?”

“我哪有!”王惠珊声音不自觉抬高,脸却红了。

“喜欢也没事啊,咱学校喜欢他的人还少吗?你看看贴吧……”

朱悦特有的慵懒嗓自下铺慢慢传来。

周媛哼了两声:“她们肤浅,我才不和他们一样呢。”

熄灯来得很快。

没爬上床的女生们怨声载道。

珍妮侧躺在被窝里。一束月光从没拉好的缝隙里穿过,恰好落在她的枕边,像一只破碎的蝴蝶。

珍妮看了两秒,就着月光摊手。没洗干净的墨水在掌心形成一块难看的印记。

也是蝴蝶形状。

她突然想起晚自习的那一幕。

想起了第一名。

他也用钢笔吗?

他也打碎了墨水瓶才会满手污渍吗?

脑海里又无端想起了周媛的提问。

“你觉得第一名怎么样?”

同样的问题,张天升也问过。

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张天升变魔术似地给了她一瓶墨水。

她迟疑接过,小声道谢:“多少钱,我明天给你,或者再给你买一瓶?”

“不用,”张天升顿了顿,语气很古怪地问:“你们很熟?”

珍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张天升刚才也去洗手了,他好像和第一名关系不错,张天升还冲他指了指她的座位。

是在聊她吗?

珍妮没好意思问,但挺反感男生在背后说人,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她很谨慎地摇了摇头:“不熟。”

张天升眯了眯眼,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

好在历史老师来得及时,才中断了让人窒息的尴尬。

张天升也只是随口一问,勉强算做消遣,但珍妮却记在了心里。

……

查寝老师已经离开了,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没来得及收拾的女生去摸黑洗漱。

珍妮翻了个身,不想再看月光。

下铺朱悦睡觉喜欢听歌,翻身时不小心扯到了耳机线。

外放不过十秒,是孙燕姿的《遇见》

她在电视上听过,外婆店铺后面的那家服饰广场总放这首歌,声音大得隔一条街都能听到。

大抵是年少时喜欢伤春悲秋。

短短几句歌词,就在心底泛滥成诗。

她突然想起来,她以前……好像,遇到过第一名。

那是刚搬到南陵的第一笔订单,外婆很重视,熬了一夜赶工,她也陪了一夜,叠元宝、扎小花。

周玉凤总说,做这种生意要心怀敬畏,不能只想着赚钱。

她称是,小小年纪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不料天将破晓时,丁穗红突然发病,满屋子闹着撒泼。板栗被吓得发抖,一路逃窜,好巧不巧地把刚完工的“金山银山”撞翻。

完了完了。

她看着满地被胖橘猫撕碎的元宝,满脑子都是乡下流传的恐怖民俗故事。

冬日本就阴寒,十五岁的小姑娘白着张脸,觉得自己大概要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女主角。

更重要的是……

天亮后就要交货了。

趁着周玉凤去哄丁穗红睡觉,她趁机清算了订单,好在损耗不算太大,做快一点应该赶得上。

板栗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小心翼翼地用脑袋蹭了蹭小主人。

珍妮挠了挠板栗的下巴:“吓坏了吧,乖哦,没事啦。”

“珍珍,”周玉凤准备催她睡觉。

珍妮却赶在周玉凤开口前揽下了活:“外婆,你看我的元宝是不是捏得挺好?”

十几岁的孩子上学辛苦,该多睡会的。

但太懂事的孩子,哪有喘息的空间,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珍珍怕吗?”周玉凤摸摸她的头。

珍妮手上的动作稍停,摇摇头:“不怕的。”

外婆说过,人才是最可怕的。

离开后,或融入尘土,或化作烟雾。他们只会时不时窥探一下留恋过的尘世,却无法穿过那道阴阳的界线。

但人会。

人的恶意是清醒的,直观的。

赶完工已是早上七点多。趁周玉凤去清点件数,珍妮开火煮了两个荷包蛋。

店铺门开着,一辆三轮车停在了店门口。

珍妮从小厨房窗口探头,就见外婆抱着东西准备往车上放。

珍妮把汤汤水水盛到碗里,小跑着出去帮忙。

冬日天短,七点多天才微微亮。

珍妮和周玉凤、丁穗红平时就住在店里,洒水车才刚开过去,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味道。珍妮响亮地打了个大喷嚏。

周玉凤关心了几句。

珍妮摇摇头:“外婆先吃饭吧,我来就好。”

她个儿不高,但力气不小,扛起一个花圈就要往外走,却忘了视线受阻,险些和正要进来的人撞上。

“不好意思。”珍妮赶忙停下检查,担心损坏。

那人也停下。

一身素白的孝服,垂着眼,和她见过的其他顾客相似又不同。

他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应该大哭过,眼尾发红,可眼神却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挽联是他在店里写的,现裁的纸,用珍妮平时练字的笔和墨。他功底应该不错,珍妮在他身后瞄了眼,方知离开的是他爷爷。

怪异的心情在心底泛滥,她突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去牵周玉凤的手。

但她没牵到。

“咚——”地一声。

像百年大树轰然倒塌。

珍妮的外婆,就在两道年轻的视线里,突然倒了下去。

身后是一只破碎的碗。她煮得荷包蛋,静静躺在最中间,从滚圆到碎裂。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在外婆身上,周围的一切,化为了登门的顾客,匆匆的路人,化为了一场奔赴,和医院清冽的消毒水味。

好在外婆并无大碍,只是血压太高,又碰上大龄通宵。

医生拉着珍妮叮嘱了很久,回到病房时,那个一路背着外婆,镇静指挥她去找医生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走廊空荡荡的。

珍妮静默两秒,小跑到窗口,只看到一抹被风吹散的苍白。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独自操持长辈葬礼的少年,和提心吊胆的少女。

两个挣扎在人生最大别离之苦的人,那时,都未曾在意过流逝的时间和窗外的风景。

只有那日的风知道,他们曾擦过彼此的肩。

周玉凤没一会儿就醒了,吵着要回家。珍妮连哄带骗,才劝着她输完了液。

“珍珍,外婆没事,年龄大了,身上都有点病,挺挺就过去了。”

“外婆。”珍妮不满地拉住周玉凤的手,她是真的害怕听到这种话。

小时候第一次参加葬礼,送走的是外公,前几天还抱着她的人,躺在长长的盒子里,最终融入了尘土。

那年她还没上小学,丁穗红哄她吃了饭,把她送到房间让她不要出来。

她想起外公还没吃,偷偷端着小碗去找他。却只看到了满屋白茫茫的人,哭得比她闹人时还厉害。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但看着外婆平时做的娃娃,和外公身上的衣服,好像突然又明白了什么。

后来,断断续续有同学、邻居的长辈离世。

每知道一个,她就要恐慌一分。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生命的时钟就开始转为了倒计时。

她是真的怕。

怕有一天……

周玉凤心疼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没事,外婆是年轻外婆,以后还能给我们珍珍带孩子呢。”

珍妮欲言又止,怕太煽情,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回去时,店门被紧紧关着。

丁穗红已经醒了,贴在门口,一下下敲打着老式卷帘门。

怕她伤到自己,珍妮叮嘱她退后,才小心开门。

卷帘门发出“轰隆隆”地声响。

丁穗红急匆匆地冲出来,一下把她按倒在地上。

“咚——”地一声。

后脑勺重重落地。

远处服饰广场开始了每日晨间跳舞,喊着什么“享受生活,加油未来”的口号。

背景乐是熟悉的《遇见》,周玉凤和丁穗红的惊呼为伴奏。

遇见褪去了伤感色彩,变得无比滑稽,充满了喜感。

珍妮晕乎乎地起身,在这样的声音中,看到了模糊血色。

那年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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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