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定定看了朱悔一会儿。
朱悔低头检查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虽然但是……的确是有的。
时雨上前一步。
“你头发被腰带缠住了。”她这么说着，伸出手帮忙整理。
朱悔这才发觉，有一缕未干的发丝不知何时勾进了腰侧繁复的玉带扣里。他刚想说没事打算扯断头发，时雨已经捏住了那缕被勾住的发尾。
朱悔伸了一半的手放回去，想了下又赶紧张开手，站的板板正正的，绝不多挨碰时雨一下。
端的是正人君子。
不过比起君子……大概是知晓他年纪比自己小的缘故，眼前这人紧绷着身体、任由她摆弄头发的模样，更让时雨感觉到……乖。
一个和他的外表完全不搭的形容词，但是越熟悉，时雨就越这么觉得。或者用一个她觉得更贴切的形容，很好欺负。
这种应该就是她只听过没见过的小狼狗吧？
说自己是狼然后被泪汪汪盯一下就会汪汪的那种。
她终于把朱悔的那缕头发解救出来，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朱悔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身体那无形的紧绷感也随之散去。他找了点话说，对程娘子道：“还有……”
被华服震慑到的程娘子严阵以待，“请您吩咐。”
朱悔语气其实比平常更柔和一些，但是这身衣服让他的话像是吩咐。“如果有鱼，准备一条。”
程娘子连连应是，都有些不敢抬头看朱悔，人拘谨了不少。
朱悔的嘴唇绷成了线，时雨感觉到他的心情又下降了，他好像不想程娘子这么敬畏他。
时雨说了点别的拉开他的注意力，“你喜欢吃鱼吗？”
朱悔摇头，诚恳地道：“刺多。”
“这倒是。”时雨笑了声，“我吃鱼也被刺卡到过，去医……医馆折腾了半天才弄出来。你被扎过吗？”
朱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语。
时雨明白了，包卡到过的。
“所以是明玦姑娘喜欢吃鱼吗？”时雨略过了许锦这个人。
朱悔点头。
许明玦和许锦都爱吃鱼，每餐里都会有鱼。就算到了不产鱼的地方，也会随身带上腌鱼或是鱼干，对鱼的偏好非常明显。
“原来如此。”时雨对鱼没特别偏好，想到这地方的鱼大多刺多，便道：“那今晚的鱼就都留给明玦姑娘吧，我也不是很会挑刺。对了，阿悔……”
朱悔偏头看她。
时雨放低了声音：“明玦姑娘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之前是第一次用那种防御型的法术？她好像以为，你从带我去置办东西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私下里教导我了？她以为你是先从那个法术开始教我的，而且我尝试了很多很多遍？”
朱悔又点头。
时雨问：“你没给她解释吗？”
朱悔摇头。
他没告诉许明玦，就像时雨也没多说。
时雨吐出一口气，“那，阿悔，后面也可以不和别人说吗？”
现在她已经是众人眼中的天才了，更高一层的规格……暂时不需要，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朱悔终于不点头摇头了，他看着时雨，认真地承诺：“好。”
时雨放松下来，自然而然落出笑容。
朱悔的嘴角也扬起了不明显的弧度，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
时雨继续闲聊着，心情放松，随口说了很多没什么用处却颇有趣味的见闻琐事。后面她还问了朱悔一些修炼的心得，朱悔现场带教了一遍，等到晚餐做好，两人才终止了现场教学，去帮着端菜盛饭。
许锦喊着许明玦还没回来，要等她。时雨虽然烦许锦，但愿意等等许明玦。若一刻钟仍不见人，再专门给许明玦留饭。
不过只又等了半刻钟功夫，许明玦便回来了。
许锦扑上去问情况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的。时雨心道，只看许明玦踏入院门时，那比平日更沉重几分的步伐，以及眉眼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便知道今日奔波，依旧没什么实质进展。
果然，许明玦叹息摇头。
“不过今日我终于说服了此地官员重新施行宵禁。”许明玦道，“外面游荡的人少些，兴许能少些人命。”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有效程度能不能有三分许明玦都不敢保证，总归是聊胜于无。
程娘子十分小心地开口：“能给其他人家也画阵吗？”
许明玦苦笑：“我昨个儿画的阵……便如院墙一般。”
许明玦努力找了个程娘子能理解的解释。
和院墙一样，遮蔽窥视的目光，兼有防御功效。可是妖怪铁了心要翻墙，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更费事一些，更容易被主人家察觉。
墙里头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知道妖怪进来了也没办法，还是一个被害的下场。
程娘子又问：“那……那桃木呢？桃木有用的，对吧？”
“桃木有用，”许明玦肯定道，先给了程娘子一颗定心丸，随即话锋微转，“就好像……过年时放的爆竹。”
她放缓了语速，尽量说得清晰：“寻常人，没有谁会喜欢往点燃的爆竹堆里冲，也不喜欢被人往身上扔爆竹。见了、听了，心里会怕，会躲开。这便能起到震慑、驱赶的作用。”
她顿了顿，“可若是碰上了那等穷凶极恶之徒……最终会怎样，便说不清了。”
程娘子轻声：“总也是有用的……”
她好像有了些底气，没那么慌了。
时雨心里有个念头。
其实如果广授功法……
想了想又叹气，别说广授功法，现在人人都能识几个大字不？
还是想点实际的。
比如，先干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