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商启的眼睛都红了,不假思索刚迈出去的脚步转瞬却被扑上来的叶逢阑拦住。
“商启哥,你是在等我吗?”
商启扶着扑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别拦我啊少年!
心不在焉应:“是啊,你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晚?”
“这一段时间全校都在搞联谊比赛,放假前是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篮球联谊赛,今天决赛。比完就让回家了。”
“哦,这么兴奋,赢了?”商启眼角余光看到叶盛夕后退一步坐了下来,他胸臆间满涨的酸气方才向下压了压,也在自己位置坐下来。
叶逢阑抓起他桌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初中部我们赢了,但后来争夺学校冠亚军,……我们输了。”
商启了然:“你们的对手是高中生?”
“可不是!你说初中生怎么和高中生打?身高就压我们一头。”但他又得意样样地补充:“但我们班是第二名。……等下一次的,下次我们一定拿第一。”第一是何征那个班,但他不想说。
可搁不住商启聪明的像狐狸:“对手里有何征?”
叶逢阑:“……。咳,那小子不就仗着个高腿长么,过两年我肯定长得比他还高!”
商启刚鼓励的点点头说“肯定”,叶逢阑又开始皱眉:“可他也跟着长怎么办?他才高一,也没说一米八了就再也不长了……”
商启有些想笑,“我还以为你要说,过两年不但长得比他高,还要比他老呢。”
“!……”小少年确实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他现在脑筋转过来了,当然不会露这样的怯。
商启唇角带一丝笑眨眨眼微微倾身,“其实你不用等身高超过他。我教你一招,下次比赛时肯定赢。”
叶逢阑大喜,“是什么,什么?”
“抢他球时先对他笑……”
“?”这个超出了情窦未开的小伙子的意识范围,叶逢阑当即沉默了。
商启一边调侃小孩给小孩顺毛,一边不忘观察旁边。
只见叶盛夕坐在那位王先生对面后,两人始终有说有笑,那位王先生说着说着还拿出一卷画来。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叶盛夕清冷的脸上出现微微的一丝波动,幽静清亮的眼内荡起微不可见的涟漪,让他整个人都生动真实起来。
商启:“……”他怎么不知道这座冰山还有这样薄浪的一面?他刚支招让叶逢阑迷惑何征,现在叶盛夕眼里刚对别人有一丝笑意他就受不了了。
看着叶盛夕和那位王先生一起移步站到了画架前,两人挨肩蹭臂,指点微语,真是抓心挠肝怎一个酸字了得。
叶逢阑吃掉两块蛋糕后终于缓过来点,这才顺着商启的目光看到和哥哥站在一起观画的王先生。
“咦,他回来了啊。”
商启立刻转头,虎视眈眈:“你认识他?”
叶逢阑差点呛了,急忙点头:“认识。”然后在商启迫人的目光下主动开始介绍。
王先生大名王星,留学英国虽然学的是商科,骨子里却有着对艺术的孜孜追求,自从一年前偶尔在店里见到叶盛夕后也不知道触发了哪条神经,隔一段时间就来店里,固定的位置、固定的茶点,固定要和叶盛夕说几句话。
王星对叶盛夕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叶盛夕却始终和他相处如初见,客气有礼。但时间长了,再冷淡的关系也会焐热,渐渐地他后来再来,叶盛夕也能和他如朋友般聊上几句。
商启鄙夷:“他没别的事干么?天天围着男人转。”
这话叶逢阑不同意,“我要不是要上学也愿意围着我哥转。我哥长那么好看,光看着就高兴。你瞧店里的员工,落落姐一见他就笑,堪称对我哥有求必应;而陈叔,对待他像对待儿子,天天慈祥地望着我哥,什么事都挡在前头。再说客人们,就我哥往那一站,暴躁的立马熄火,着急的当下缓声,生怕吓着他。更别说那些生扑的小姑娘们,有些比我还小呢……”
商启一句话引出了叶小少爷对老哥的一通夸,本来这几天显出些明朗和暖的脸越来越冷:他的阿夕真是面瘫脸都挡不住招蜂引蝶。
可是这人分明是他的,朋友、哥哥、亲人都应该只有他!冷淡也好,微笑也好,就算是生气任性也只能是对他一个人,只有他能看见!
被醋酸泡的幼稚烦躁的商老爷抬头扫了一眼对面正在说话的叶逢阑,……好吧,小孩勉强也算半个亲人。
他借着酸劲儿喝了口茶,压下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庸俗,还不是看脸!……知道他干什么的?”
“好像产业挺多,不过我听说他有一间画廊,所以接触的都是有水平的画作,每次来也都是和我哥赏画……”
商启能暂压下心里的酸劲但挡不住自己手指的动作,一边听叶逢阑说话一边用力,差点将茶杯抠出个坑来,危机感蹭蹭往上升,这是在用共同爱好来搞事情啊。
他不怕大把的男男女女因为面前这个人帅看上他,肤浅的人总容易对付;他的危机来自于王星一样留过洋出过国的背景,一样和叶盛夕爱好书画的兴趣。
真是死可忍,生不可忍!
商启噌一下突然站起的动作吓了叶逢阑一跳,然后他就见平时本来就恃帅张扬洒脱狂傲的人现在像个开屏的孔雀,将所有的俊美恣意都集中绽放出来。
商启就像日出一瞬间分外耀眼的霞光,暗淡星空里最夺目的那颗星芒,晃的王星看着骤然挡在面前的人直接怔在原地,忘了自己正在说什么。
耀眼的光伸出触角,不由分说绕上了最吸引它的叶盛夕的腰。
有人长得就是逆天,商启毫不怀疑叶盛夕能一脚踢爆豹子的头,却天生腰细腿长,明明只比他矮多半个头,腰却只有他的三分之二,保持清冷少年感纤细的同时,还爆发力十足。
商启修长有力的手貌似要摸一下画布,手臂便虚虚的挨上了身边人的腰。挨近的一刹那他心里是满足的喟叹,但叹息才刚起,腰的主人已经旋身抽离。
叶盛夕只觉一股沁凉的气息突然逼近自己腰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一股电流已经瞬间从腰椎酥到了脚趾尖,腰麻腿软却又舒服地让他差点哼出一声。
这宣示主权的一搂叶盛夕实在扛不住,而且自己这么丢人的反应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幸好他面上一向不动如山,当下自然而又不动声色地闪过,顺势撑着苏麻的腿向旁一步借着去拿画笔掩饰。
商启的手臂落空却也没有太在意,他的目的本来也就是隔开两个人,叶盛夕走了,他就转而去认真看画。
面前的画是一副云火交融图,乍一看像西方表现主义风格的画,但与普遍存在主义的夸张焦虑不同,色调并不沉闷压抑,相反,笔调随意,色彩融洽轻松,充分表现了绘画人的中正平和、大气凛然。
“咦,这幅画不错。色彩有层次,用了多点透视手法,浮云天火交融的极其自然……”商启即便不懂画,可以他的阅历见识鉴赏一幅画还不在话下。
本来目光正随着叶盛夕转的王星终于将目光看向这边,对他一直端着的一张冷脸上也有了几分暖意,“先生也懂油画?”
不怪他有此疑问,实在是商启即便休闲到穿一条大裤衩,骨子里的雅韵风流遗世出尘也让人以为他合该是从古代水墨画故纸堆里走出来,只能说出空灵飘逸、意境久远的句子来,油画这么洋气的风格实在和他不搭。
商.遗老给了他个“别以为你姓王就是King总一副看不上别人”的眼神,慢悠悠开口:“和阿夕在一起时间长了,懂一点。”
前半句杀伤力太强,王星表情微微有些凝滞,但转瞬又恢复如常,“原来也是阿夕的朋友,之前咱们竟然没有见过面。王星。”
“……商启。”消化了半天王星的“阿夕”,商启才勉强给了他一个名字。
“幸会幸会。”王星略有些得意地说:“鄙人有一家画廊,时常有些不错的画拿过来和阿夕一起鉴赏。没想到商先生也是行家,……给点意见?”
商启就那两把刷子能有什么意见,但情敌面前不能露怯更不能退缩,他一边绞尽脑汁一边敷衍,“这画乍一看乱云悬空,其实极富有层次感,……”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叶盛夕给他看过的名画:“层云的扭曲和火红的晚霞交融流泻有些像蒙克的表现手法,震撼人心……”
高傲王先生突然因为这句话挑起嘴角:“不敢当,我也是初次尝试,没想到得商先生如此评价,刚才阿夕还说我手法生涩,写实太过,浪漫不足呢。”
商启:“@%&*#@......”
合着是这小子自己画的啊!想起刚才自己夸的那几句,商启脸都黑成了锅底。
“他那画不属于表现派,这才是。”是刚刚画完的叶盛夕开了口。
两只高傲的大尾巴狼立刻屏息凝气双双转向另一个画架。
入眼先是一棵被雷劈焦的老树桩,但底基只占据画布的一个小角,大片的是四处延伸的意识向的枝杈甚至还有一只变形的黑乌鸦。入目萧索却不显压抑,张扬的笔触反而将顽强不息、蓬勃恣意的生命张力表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