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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人村

周薇略带担忧地望了陈殊屺一眼。

进了这鬼剧组一年了,还没见过这么自觉乖巧的局中人。同样身为女生,她表示受到了激励。

于是周薇揽住他肩膀,道:“我替你爸妈感到骄傲。”

陈殊屺浑身僵硬,撑开她的怀抱,对她突然的与有荣焉错不及防,只能笨笨答:“谢谢。”

周薇以为是小姑娘害羞了,揉揉他的脑袋安慰:“别怕,他会保护你的。”

“嗯嗯。”陈殊屺讪笑。

“那最后一个地点……”周富问。

池塘,不在村长家的任务点。众人望向青年。

小郑黑了脸,谁能想到剧本突然蹦出了一个地方,还只能单独一个人。

“小郑,你去四周找一找,不要走近,知道位置就行。”李福祥温声道。

想到男人之前的相助,再加上任务难度不高,青年迟疑点头。

现在所有任务都分配完毕,离开始拍摄的时间也只剩下五分钟。

这五分钟等待时间格外漫长,这三十分钟,陈殊屺一直盯着张桂芬看,她跟其他老人一样埋着头,身上穿着的黑衣与之前一般无二。

时间线是变了,从陈殊屺看到张桂芬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时间距离正渐渐拉进,怪不得周富看见时间的一刹那就知道了。

他们的剧本应该提到了回忆线。只有陈殊屺的剧本没有,为什么?

“时间快到了。”周薇提醒。

【14号酒席剧情点,开始拍摄】

不知为何,心突然下沉,仿佛一件不好的事情即将来临。

陈殊屺收回目光,随着一行人踏入14号房屋。

余光的最后,是老人佝偻携杖,白发垂头,似在等候,似是儿孙绕膝,最终消散。

陈殊屺知道,那个力量又在引诱他,期盼他能破坏剧情。

“别想。”少年清冷的声线打乱他的思绪。

陈殊屺应了声。

木门敞开,门上白色幔布斜斜垂下,白色长幡摆在旁边。墙上放满了白色、黄色花圈,唯一的几个木窗也被挡得死死的。

灵堂里黑漆漆的,只能模糊看见一个更大的中间是个“奠”字的白色花圈,花圈下面是一口盖着红布的四方木头,正前端还摆着黑白遗像,能看见三炷香的火光。

遗像中是一个满脸皱纹、黑斑的老太。

堂屋里没有人影,一群人分开行动,其中,陈殊屺和阿城径直走向棺材后的屋子。

棺材用红布遮盖,上面还有闪烁的彩灯。光线变化,色彩缤纷,仍驱不走浓郁的黑暗。

少年走在前面,抬起一只手。

“吱哑——”

木门推动,卷起一大股灰尘。陈殊屺两人捂住鼻子,先后踏进屋内查看。

这间屋高墙上开着窗,只是大部分光亮都被榕树挡住了,只有小部分射进窗户。那部分看得见的位置,摆着一个破旧的梳妆台。

陈殊屺和阿城对视,分开找寻。阿城向更黑的地方找去,陈殊屺则去查看那个梳妆台。

梳妆台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很高,只能站立梳妆才能瞧到镜子。下面则是一个雕着花纹的柜子。

花纹在上部分,有些地方是镂空的,下面则是实板。

地板上有个生锈的铁锁,陈殊屺捡起铁锁,细细比照柜门处的痕迹,确定这个柜门原本是锁住的。

他把铁锁挂在柜门上,正要打开柜门,触发剧情线的声音在脑内出现。

【触发支线:小优的回忆】

【要求玩家在木柜里带上一分钟,小优会引你进入她死前的记忆】

小优是那个小女孩?陈殊屺暂缓查看柜子行动。梳妆镜上灰尘很厚,完全看不清,他抬手擦出一块不大的地方,一个清瘦白皙的少女身影就出现了。

女孩细眉弯弯,鼻梁微翘,鹅蛋脸,荔枝眼,长相气质整体都很贴合东方古典美人。长黑发依旧被弄成两个辫子,很乖巧。

确实是小酒的样貌,陈殊屺哪怕已经确定,真正看到自己顶替时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个鬼剧组办事不认真,闹出这个大乌龙。

“阿…阿城。”

陈殊屺捋了捋舌头,呼叫少年。

少年转身,来到他身边。陈殊屺指了指柜门,直接道:“我要进去一分钟。”

担心不被同意,他还想补充点,没想到少年直接点头,道:“小心点,我在外面等你。”

于是陈殊屺只能咽下话,打开柜门。

柜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陈殊屺的身形挤在里面很勉强,他深吸一口气,将脑袋也收了进去。

“可以关门……”

一条红绳的一端系到他的手上,陈殊屺看着那个小小的红绳蝴蝶结,又见另一端系到了少年手腕上。

“谢谢。”

陈殊屺发自肺腑地感谢。

只是没想到少年“嗯”了声,就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门关上的刹那,红绳绷直了,镂空也高了。原本需要低头才能看到的地方,现在需要立起身子昂首看。

怎么回事?

陈殊屺来不及思考,柜门就被猛的打开,然后被紧紧地抱住。

是阿城?

不,不是。没到一分钟。

这个拥抱是温热的,贴着脸的地方也是软软的。陈殊屺,现在说是小优才合适。

小优迷迷糊糊睁眼,望见一向温柔端庄的妈妈一脸惊恐,唇色苍白,昔日用夹子夹好的发丝有些散乱。

她双手缠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妈妈,你终于找到我了,小优等你等了好久。”

距离捉迷藏游戏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她等得都睡着了。

小优凑在女人耳边,小声问:“妈妈,我害怕,可以不玩捉迷藏了吗?”

女人笑容僵硬,她轻轻安抚小优,温声道:“不行的,游戏还没结束。”

“妈妈现在要去找哥哥,你在这里藏好,不要被奶奶发现了。”

小优乖巧点头,然后被女人塞进柜子。柜门合拢,她听到妈妈在啜泣,“小优,你不要动,不要看外面,你就再睡一觉,醒了妈妈就带你回家。”

“妈妈你别哭,我不会动的。”小优懂事答。

然后就是上锁的声音。

小优抱紧双腿,埋头不去看那高高的、小小的洞。

灯光暗了,门关上了。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太安静了,小优想唱妈妈新教的歌,又害怕被奶奶发现,只敢无声哼唱。

那歌是怎么唱的?

“奶奶要从木头里面爬起来。奶奶身体动不了,奶奶在地上只能蠕动着。奶奶和我在玩捉迷藏,奶奶会找到我吗?”

小优突然觉得这首歌很可怕,她不敢在唱了。

“啊————”

一声重物坠地,是爸爸的声音。

“哗啦,哗哗,哗哗……滴,滴。”

是搅动水面的声音,还有哭喊声。

声音更近了,一墙之隔,但很小,似乎怕吓到谁,越来越小,像是奄奄一息。

“嘭——”

门被重重地推开,撞到泥土墙,发出一声重响。

小优的耳朵前所未有的灵敏,谁拖拽着重物,在地上缓缓前行。

是奶奶找到我了吗?

小优从来没见过奶奶的样子,她一出生就在繁华的大都市,无忧无虑。爸爸妈妈很相爱,哥哥也很宠她。

直到那个电话打过来,爸爸妈妈惊慌失措,面色发白。

后来,妈妈告诉她,要去看看奶奶。

小优很懂事,她承诺说会好好陪奶奶,奶奶会喜欢她的。

但是在到了陈家店子后,她还是不知道奶奶的样子。妈妈说,奶奶不想见任何人,她只想呆在木头里,那个四四方方的、难看的木头。

陈家店子很无聊,除了哥哥,没有小孩陪她玩。

所以她缠着妈妈玩捉迷藏。但是游戏开始了,为什么奶奶会加入捉迷藏?

柜子外的声响越来越大,一声裂帛,随之一只脚踢到了柜门,力气很大,仿佛能带倒柜子。

小优很害怕,她忘记了妈妈走前的叮嘱,她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立起身子,昂首,透过那个小小的洞,她看到了——一双浑浊的眼瞳!

小优被吓得瘫软在地,目光仍紧随着那只眼睛,只见眼睛慢慢变小,面容渐渐变大。

一张僵硬可怖的脸在她脑海成型,还有,另一张隐于脸后,熟悉的、温柔端庄的、悬于半空之中的脸。

随着铁锁掉落在地,陈殊屺下意识紧闭双眼,拉动红绳。所有的景象都隐在眼皮下,女人的挣扎声越来越大,还有奶奶的笑声,彷如来自深渊,久久在屋内回响。

“小优,你说陪奶奶是嘛?”

陈殊屺跟小优一样,不敢答复,只是不停地后退,蜷缩着,直到柜门敞开,一双手将他拉出。

“陈殊屺!!”

他猛的惊醒,望见少年清净的面容时,一直紧绷的心才放下。

明明只在柜子里带了一分钟,却好像很久很久过去了。他双腿僵硬发酸,不自觉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扶住,倚靠在他手臂上。

一直未曾脱口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

少年目光依旧淡漠,没有起伏,没有答复。

陈殊屺此时脑中也一片混乱,明明知道在拍摄中,这话还可能会破坏剧情;明明知道了许多的剧本线索却先挑了最无关紧要的话;明明知道,这话问出口是收不到他想要的答复。

他抿了抿嘴,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问:“你怎么知道的?”

少年避而不答,“先出去。”

对,还有时间限制。陈殊屺晃了晃头,眼神没有聚焦,他忽然扭头,死死盯着镜子。

梳妆台上的镜子映出了一幕诡异的画面:粗绳在悬梁上绕着晃悠,明明没有重物,两端却绷得很紧。这个地方,这是女人被吊死的地方。

陈殊屺极快反应过来,按下少年的头,两人闪躲避开套过来的粗绳。正当他微微起身时,一大片头发落在他后勃颈,肌肤相碰之间,尸体是湿冷的。

女人真得在。

“快走!”

少年割破垂落下的发丝和粗绳,拉过陈殊屺的手。

镜子里的景象在随着绳索的摆动渐渐转为现实,一道阴森低沉的笑声彷如从黑暗各处响起。

“帮帮我,别走,好吗?”

本是乞求的语气因厉鬼的身份显得格外凄厉阴惨,陈殊屺一下就听出,这是之前招呼龙凤胎的女声。

女人还穿着回忆里的黑色长裙,把裸露在外的皮肤映得更加白,她头发已经散落下,脖颈因长时间的上吊而拉长,可怕的勒痕宛如蜈蚣缠成半圈。

几乎是连爬带滚,陈殊屺拉开木门离开了这间房屋。少年紧随其后,关上木门,还补上把铁锁,正是锁小优的那把。

几声碰撞声过后,响动停止。

死里逃生,陈殊屺软着腿道:“谢谢,谢谢。”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提醒,“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