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到的是鲜艳的,洗得褪色的棒针编织帽,帽檐下头发干枯散乱,眼睛小却无神,眼睑下布满了老年斑。看到陈殊屺回头看,她费力勾嘴笑。
这笑使她的下巴颏高高地翘起来,嘴唇也因没有牙齿而深深地瘪了下去。
婆婆笑得可真渗人。
陈殊屺想着自己即将升学的身份,接上她的话,“是,终于考完了。”
“你刚才怎么……”老人目光移到年轻女人身上,她紧锁深眉,笑容突兀诡异起来,“有客来了呀,这里可不欢迎外人来访。”
“不是,我不是外来人……”
女人周身微微颤抖,双腿不听使唤地往旧破座位边移动。
她突然扑向陈殊屺,紧紧拽住他的手,眼中升起希冀的光。
“陈允酒,你帮帮我,我不想死,我只是想吓你一下,我没想让你死的。”
“帮帮我,我会死的!”
【注意:剧情崩坏!剧情崩坏!玩家陈央将被剧组抹杀】
余光突然捕捉到女人身后突发的动静,陈殊屺瞪大双眼,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女人拉远。
“耽误剧情进程会死——呀——”
“啊——”
瞬息间,女人被过道那边脖子扭曲的工作男拽起来,扭了脖子。等回过神来,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已经没了生息,慢慢软下来,上半身顺着座椅滑到椅子下的空间,瞧不见脑袋脖子了。
不知是不是刻意而为之,工作男好像特意在避免他看到女人的脑袋。
陈殊屺沉默收回企图拉她回来的手,垂下眼皮。
下一秒,他惊恐地后坐,脸色苍白,双唇颤抖:
“她……死死了。”
周富也被这一变故吓软了,身体瘫在座椅上。
气氛陷入凝滞的状态,久久没人打破。
【00:10:01】
【进入第一个剧情点:大巴不知开往何处,有心人不妨去问问?】
【注意:确定玩家陈允酒身份为“局(剧)中人”】
这系统声一响起,陈殊屺忽的转头,目光紧盯住眼睛细小的男人。
“我我我不告诉别人,别别杀我。”
男人被盯得头皮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其实陈殊屺并没有想斩草除根的念头,只是稍稍警告。他垂下眼眸,似喘喘不安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害怕。”
还问,“要跟我去找司机嘛?”
男人狂摇头,躲在后排瑟瑟发抖。
“好吧。”陈殊屺无奈说完就提起书包搭在肩上朝驾驶位走去。
“这雨又大起来了。”正前方传来了司机的咕囔声,“怕是又死人呢。”
当然有人死了!血还热活着呢!
但陈殊屺敏锐觉得他不是在讲大巴上的事,毕竟女人的死是突发事故,并不是剧本上的内容。
“叔叔,什么死人呀?”
司机穿着简单的制服,神色举止与活人无异。他直视着前方,愕然,“诶额,小姑娘怎么跑前面来了?”
“我有些害怕,叔叔。”
陈殊屺随意地把书包挂在座椅上,自然落座,“您刚刚说什么大雨什么死人,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着呢。”司机加重嗓门,想到什么顿了下,又压低声音,“再转几个弯,就到崖口子了,那可是个邪门的地,埋了一座山的死人呢。”
“崖口子不远有个上了年头的村子,诨名叫陈家店子的,那可是……”拐了个弯,司机这才抽空转头,神秘兮兮地,“那是个更诡异的地方,天天死人,你知道死的都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老人!都是群半截身子即将入土的老人,天天死,村子里都没几个人呢,棺材反倒多的是。”
“年龄这么大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不应该是喜丧吗?”
“寿终正寝?哈哈。”司机或是觉得有趣,“那店子里的人,死法千种百样,吊死,摔死,还有被噎死的,你说这种死法人能好好咽气吗?”
“这倾盆大雨,八成是有人淹死了唔……”
司机忌讳地止了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瞧我这嘴,又乱说话。”
之后陈殊屺再问,司机都不回话了。不过这短短几句,也给足了信息和方向。
陈家店子是这次的任务地无需质疑,这个地方这些天不安宁,恐怕会有些超自然的事情发生。
注意点是怎么才算成功完成任务呢?这个系统自称是一个鬼魂剧组,那玩家是不是就等于是演员,只要完成自己的拍摄部分就杀青了。
所以怪不得剧本这么被看重,玩家必须得知道自己的剧本。
陈殊屺眼眸一压,可他的剧本在哪儿?
【剧本将在剧组确认对象符合人物设定检测后给予】
【您可以注意一下周围是否有物件遮挡】
陈殊屺下意识伸手去碰背上的书包,那里有不少四四方方的东西。
大巴速度减缓,稳稳停在湖边的空地上。
“陈家店子到了,快下去!”
司机不停催促着,像是害怕沾染上什么东西。
NPC老太太是第一个下车的,她步伐沉重缓慢,每走一步都有水痕划下,行至门处的阶梯上,突然回头望向两人,目光浑浊无光,丢下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14号的丧事,应该结束了吧。”
周富从被吓到现在,一直不敢动。陈殊屺套话的时候也只敢张大了耳朵听,不敢凑近,幸好整个故事地都透着诡异的安静,他也探听到了不少信息。
听别人说再多次哪有亲身经历来得实在。他是个胆小的人,一看到司机这幅姿态,本能地抗拒下车,颤着手紧握着一边栏杆。
陈殊屺离前门近,下车上的阶梯时,他突然环顾车内,眼睛半阖,陷入思索的神态。
除了他们,车里居然没有别的动静了。那些或平躺,或摊到的乘客都没有起身,好像与整座大巴合在了一起。
前门车墙上忽然有绿光闪起,闪烁好几次才明晰起来。
“7-8,19:08”
“8!居然要呆三天……”
周富额前滚动着黄豆大的汗珠,他正要伸手擦汗时又盯到陈殊屺若有所思的神色,想到已经死透的女人,吓得脸一白,匆匆下了车。
陈殊屺换上柔弱的小白花神态,紧随其后。
一下车,大巴就匆匆启动,一会儿就没了影。伴随着女人的尸体被带走,浓重的血腥味也被车门隔绝,取而代之的刺鼻的烟味,有人在烧纸钱。
雨势减小了不少,打在他蓝色衣裙上,留下些斑斑点点的黑影。
空地不远是一个很大的湖,浑浊看不见底,还有大鹅、鸭子在湖周围活动。
然后就是一个泥土房子,藤蔓爬满,两个巴掌大的木窗户紧闭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漆黑瓦片上,时不时发出声响,瓦檐上还在滴落雨水。
嗒,嗒,嗒。
这片空地并不是平坦坦的,反而有几个黄土堆积出的小丘,上面还挂着两盏白色上坟花灯。
可等他回头时,才发现整片山野草长遍,树木密密麻麻的,隐隐可见刻着碑的坟墓,甚至还有用木席卷着的死尸,潦草扔在一座坟和湖间。
木席不够长,死去的人脚踝漏在外面。
一只赤着,一只穿着老式布鞋,鞋子**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的原因。
是座坟山。想必这就是司机口中的崖口子。
最令他诧异的是,空地上居然还站了两个漂亮人。站在前边的是个看着二十出头的女人,有双大而圆的杏眼,脸蛋也是圆圆的,后边则是位长得相当标致的少年。
所有人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
陈殊屺歪颈,眼睛停留在人群中最高的人。
白衣,黑裤,短发。
少年脸若桃杏,脖颈修长,撑着把黑伞,身姿宛如水墨画般娴雅,却不失矜贵。
玉质金相。
陈殊屺脑海里合时宜地蹦出这个极其贴合他的成语。一个冲动的想法冒头,只在脑海停留一秒,就转为现实。
“呜呜呜……“他在旁人瞪大的目光中撞进少年怀里,害怕极了。
少年呆愣地一边展开手避免触碰,一边借了半边伞给他,他耳根瞬间滚烫,嗓音也有一点慌乱。“等……等一下,你是?”
他脸色苍白如纸,措辞模糊又断断续续,“我我,她死、死了。”
第一个剧情点还没结束。
少年自然接话,“你就是小舅家的姐姐陈允酒?”
新关系?
陈殊屺还未作出反应,少年笑容浅浅,又接了下句,“姐姐,我是阿城。”
少年很高,黑伞倾斜,雨水在他的发尖留下滴露。
陈殊屺补救地提醒道:“她、她死了……”
【第一个剧情点结束,即将开始第二个剧情点】
系统声一响起,几个人的伪装就隐隐有裂开的痕迹,但陈殊屺需要演绎的部分还未结束。
他仍紧紧抱住少年,引得圆脸女人抽了抽嘴,在一股莫名尴尬又平和的气氛中对了数量,“6,7……少个人?”
周富迅速走到了年轻女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女人神色凝重,余光瞥了陈殊屺一眼。
陈殊屺并没有害怕,他既然没有在大巴上杀了周富,就做好了男人会泄露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年轻女人并没有说什么,神情甚至说得上轻松,她朝泥土房子比了个手势,然后回头说,“跟我来。”
陈殊屺还在判断少年接下来的反应,他本已做好被推开的准备,现实也确实是被推开了,但分开之际一根冰冰凉凉的柄状物突然被塞进他手心。
是一把黑伞。
随即,温暖抽离,陈殊屺呆愣地看着少年踏步离开。
泥土房旁的坍塌土墙那站了个黑影,等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不大的瓦房里待了不少人。
少年走完剧本后就淡漠下来,不发一言地走向烧火洞前,陈殊屺走进泥土房后也是朝火源接近了点,不为别的,只是山中湿气重。
“怎么就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又胖又高的男人皱起眉,语气凝重。
“还剩七个人。”圆脸女人神情也难看,第一个剧情点就死了个人,难度远远高于预期。但神情随着接下来的话松弛下来,“这个小姑娘是故事的局中人。”
“陈允酒?”
胖男人咀嚼着这两个字,眉毛高高竖起。
众人的视线汇集在右墙下烧火洞处,少年坐在木凳上支火,低着头,脖颈后背挺直成一条线,眼睛半阖。
而坐在他身边的女孩面上不安,杏眼含泪,“什么…什么是局中人呀?”
一种脆弱的坚毅感诡异在两人身上缠绕。
“蓉姐死了?”
发出声的是站在门后的男人,叫小郑,20出头,鼻梁塌下,脸上长满了痘痘。他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她不是都已经过了三个本子了吗?”
“本子过的多不等于人聪明,这么莽撞的人早晚都得死。”
那个又胖又高的男人想来是熟悉女人,言语中很是冷漠。
“所以你们最好别自作主张,乖乖把剧本念出来,在这里,本子越早结束,你们就多一点活命的可能。”
“我们都念了呀。”这句话是一个弓着腰的女人说的,她总是畏缩在墙角,只是身宽体胖,有些赘肉没能被黑暗掩盖住。
“我们的剧本有什么用,要想迅速理清故事线,还得看她的剧本!”
小郑说完话,就冲动地想要扯过陈殊屺背上的包。
陈殊屺头低的更低,本想装作性格软弱,无法抵抗暴力只能逆来顺受,一根长长的木枝突然挡在他和男人之间。
崖(ái)口子,方言读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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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