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恬开车开得格外慢,她思绪跟着窗外的景色乱飘,从未觉得北江路有这样长,好似无穷无尽。
她漫无目的地朝前开着,一直到了滨江路。
抬眼望去,头顶上就是那座她们曾一起跨年过元旦的跨江大桥。说起来她和季臻言还没跨过第二个年,甚至连一次除夕,春节都没有,陆幼恬心里泛酸。
当作不知道吗?她做不到。那回去说开吗?说得开吗?讲到最后是什么结果她想象得到。
那要等到明天吗?
有用吗?明天后天,就算是拖到明年后年,增添不过是两人之间更多的谎言。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半岛林府,到那栋独栋别墅前。她该是回家的,可现在站在别墅前望去,竟是一片陌生。
陆幼恬没有把车开进地库,而是直接靠停在了大门外。往常都是从地库里的侧门进去,走大门进去还是刚搬来这里的那次。
她并没有着急着进到房子里去,而是先去开了侧门,进到地库里去。有一件事陆幼恬还需要核实,虽然心里已经猜得**不离十,但她仍不死心。
陆幼恬站在那辆她去郊区走山路开的路虎旁边,按下钥匙拉开车门,在同样的位置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微型定位器。
她站在原地没动,整个人看上去似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个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么久,自己竟然一无所觉。甚至还天真地认为一切都在好转,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原来,你根本没有要相信我。
陆幼恬连着心也变冷了。
季臻言坐在沙发上,听见门锁响动便立刻起身朝她走过来。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路上耽搁了么?”眼前人语气温柔,陆幼恬听来却觉得心口生疼。
季臻言在家等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定位上陆幼恬的车驶入北江路后并未往半岛林府的方向开,而是一直往前,绕了好大一圈才回来。
陆幼恬今天回来闷闷地,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季臻言不好在门口问,只是招呼她快些进来吃饭。
现在都八点多了,她肯定饿坏了。
陆幼恬坐下,看着满桌菜肴,上面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反复热了不知道多少道了。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她发给自己的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等菜凉了又热,等了这么久,季臻言一定很着急。
季臻言看陆幼恬对着碗发愣,迟迟不动筷。
她明明以往对这道糖醋排骨和盐酥鸡翅,很是喜欢的,在装盘前都要先尝一口的。季臻言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心往面上显,她拿过陆幼恬手边的空碗,乘了一碗番茄丸子汤给她。
“先暖暖胃。”季臻言说着又给她夹了块排骨放在她碗里。
陆幼恬轻声应下,端着那碗热汤喝了几口,才去动碗里的排骨。她低埋着头,左手紧扶着碗,喉间的酸涩让她连吞咽都费劲。
一举一动都让对面的季臻言揪心,她放下筷子,刚想问:“你...”
“季臻言,”陆幼恬打断她,眼泪比话先出来,她说:“...你骗过我么?”
季臻言闻言愣住,眼底情绪快速变换。那句话像悬在她头顶上的剑,如今正不偏不倚刺中了她的脊梁骨。
她那么敏锐,她该知道的。
她会这么问,她也该知道的。
良久,季臻言才呼出一口气,“你都知道了。”看上去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她喜欢季臻言身上的稳定,游刃有余,喜欢到想成为的地步,而现在对这份游刃有余彻底祛魅。
她情绪太过平淡,显得自己像那个斤斤计较的疯子。
“我到底让你有多不安,觉得多不可靠才要你不肯试着相信我一点,我当真不配得到你的信任吗?”
季臻言下意识否认,“不是的,我...”
“不是什么?”陆幼恬红着眼反问她,“不是的话,你为什么又要那么做呢?”
“你知道我害怕什么,为了让我安心,你给我戒指,让我相信你相信我了。然后瞒着我,在我的车上安定位器。”
“你说我可以戴可以不戴,是因为戒指里不好安定位,所以戴不戴都无所谓是不是?”
季臻言想否认,想解释,告诉她不是的。但却第一次慌乱得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她找着自己曾在法庭上的影子,却发现连那方的自己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她无话可辩,她深知自己错得彻底。
“我是打算跟你讲的,但...”但还没想好,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就是你一直拖到现在都没讲。”陆幼恬接上她的话,失望透顶,“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的信任?”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戒指就是我想给你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很担心你。
不管什么原因,对陆幼恬的伤害是客观存在的。季臻言说不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狡辩。
“只是很担心我,对吗?”陆幼恬替她接上那句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商量一个方案,一个尊重我知情权的方案。但你没有。”
“你或许有难言之隐,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知道,我理解,但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欺骗。”
“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了,你什么时候会说,我又会被蒙在鼓里多久?你会骗我其他的事吗?”
季臻言想开口,但陆幼恬却摆手示意不要说,“我知道你回答我说不会,我也想相信你口中的不会,但我心里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把感情想得很简单,她从小衣食无忧,父母恩爱,对她也宠溺,她不用考虑做任何决定的后果,因为总会有人给她担着。
她从来没有后顾之忧,在陆幼恬看来,爱可以赢万难。她可以因为爱做所有事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季臻言之间的问题不过是磨合磨合便能解决的。但到今天才猛然发现,问题是出在两个人最本质的性格上。
她可以是为爱迁徙万里的候鸟,但季臻言只会是万里求稳的船。
季臻言需要的是候鸟停在她的船上,风浪什么的她来抵御就好了,候鸟的羽毛不该被打湿,该永远有光泽。
候鸟不可能永远停在一个地方,她的翅膀生来就是要破云留迹的。
两者都没有错,可问题就在于,天性不容。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喜恶同因,吸引你的特质,可能也正是伤你最深的部分。
喜欢她周全到方方面面,就不能只喜欢她的温柔体贴。要接受她的控制欲,要接受她不容忍意外发生。
喜欢她自由洒脱有活力,就不能只喜欢她的年轻朝气。要接受她的不安稳,要接受她不可能永远停在一个地方。
喜欢她心细总能照顾你的情绪,就要接受她敏感,患得患失。
喜欢她为爱不顾一切,就要接受她对感情纯粹的追求。
爱恨同源于**,满足则喜,受阻则恶。而如今,她们之间“恶”相对了。
“其实固执的不止是你,还有我。”陆幼恬从餐桌上起来,走到季臻言面前,将兜里的定位器递回给她。“你之前说的没错,我们之间并不平等,这段关系也不健康。”
“所以你现在要走吗?”季臻言看着她,陆幼恬眼中的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充满情绪,平淡无波。
她望着那双眼睛,只说:“你想好了吗?”
陆幼恬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说起了其他,“我喜欢你在乎我,紧张我,吃醋的样子,这让我感觉自己被你珍视着,偏爱着。但正是这些我曾经最喜欢的特质,现在成了我最无法接受的部分。”
“我爱上的是你的保护欲,但现在让我痛苦的也正是这些特质。你不是变了,我也不是变了,只是我终于看清了这些特质的两面性。”
“这些两面性让你不再喜欢,不能再多待下去了,是吗?”季臻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陆幼恬摇头,“我依然爱你。但爱不够解决所有问题。我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想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意思?”
“我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陆幼恬平静地说,“每次我在你身边,就会不自觉陷入你设定的角色。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不懂事的陆幼恬。”
“我需要离开这个环境,才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季臻言无法反驳。她爱陆幼恬,却无法完全信任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她想要陆幼恬快乐,却希望这快乐是在自己设定的边界内实现。
季臻言长舒一口气,又问了一次:“你想清楚了吗?”
“嗯。”陆幼恬轻声说,“如果我不走,我们也会结束。慢慢地、痛苦地,直到爱意被消磨殆尽。我不想那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季臻言的心头,她收回视线,“你想好了就好。”
陆幼恬看着这样的季臻言,心如刀绞。但她知道,如果这次妥协了,她们将永远无法建立真正平等的关系。
陆幼恬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每一件叠好的衣服都像是与过去的一部分告别。
季臻言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再到跟着她到门口,最后门被人从外关上。
季姐的“你想好了吗?”;“你想清楚了吗?”其实在挽回。
但小陆的视角听到的却是,“你确定你想好了?要走?”像是一种反问,所以她就会越来越坚定要走。
唉…两人…唉[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