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总算拨通了陆闻洲的电话。
距离他的第一通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钟。他也从最初的震惊诧异与惶恐,被时间打磨成了平静淡然与安详:
“你认真的吗。”
陆闻洲半点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嗯。”
宋慎:“......”
他闭了闭眼。
没关系,一辈子那么长,难免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例如联盟中心的议会大楼爆炸、omega转化成了alpha、亡故的人死而复生,以及陆闻洲忽然宣布自己要结婚。
“陈寓知道你就是陆靳吗?”
陆闻洲顿了顿,“不知道。”
“他不知道你就这样做?”宋慎扶额,“你应该......考虑过后面该怎么办吧。”
陆闻洲再次顿了顿。
“没有。”
宋慎:“???”
“没时间考虑。”陆闻洲说,“我担心会有变数。”
“......”
所以,宋慎绝望地意识到。
陆闻洲是真的被那个难缠的omega缠到手了。
不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两个月前、不对,半年前,陆闻洲还八风不动地跟自己说,陈寓就是个甩不掉的麻烦精,是他绝对不会喜欢上的omega,要是能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他,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呃,等等。陆闻洲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宋慎渐渐地迷茫了。
“这件事到时候再说。我明天就回十三区,你继续帮我看着陈寓,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陆闻洲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帮我调查陈寓父母的死因。”
与此同时,陈寓躺在床上,正准备关灯入睡,却忽然收到了沈越的信息。
沈越约他明天下午三点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
陈寓原本不想搭理他,但又被这番话吊起了胃口,心里实在好奇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放下终端又打开,踌躇良久,小心翼翼地试探:【什么事呀?】
沈越回复得很快:【来了再说。】
陈寓:【不行,我明天没空。你现在告诉我也行。】
沈越坚持:【见面再说。】
陈寓瞪着终端屏幕,觉得沈越这家伙卖起关子真讨厌,还没来得及回复,沈越就又添了把火:【此事非同小可,不方便在终端上说。半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
陈寓好奇得抓心挠肝,觉都睡不香了。
但他凭着对沈越其人的了解,还是对此保留了一点怀疑:【你不会骗我吧?】
沈越:【骗你干什么?】
陈寓:【谁知道你骗我干什么。可能是想骗我出门吧。】
“......”
正中靶心。
沈越的手指悬在终端上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寓这家伙看起来笨,实际上也并不聪明,但唯独有个毛病,就是倔,什么东西都要刨根究底,问个清楚才罢休,同时还兼具一种无意识的敏锐的直觉。
要想把他骗到手,还不那么容易。
沈越干巴巴地回复:【骗你出门干什么?】
陈寓顿了顿。
好有道理。
骗我出门干什么呢?
陈寓虚心请教:【谁知道你骗我出门干什么。你说呗。】
沈越:“......”
沈越:【和你父母有关。总之,爱来不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下了线,徒留陈寓抓耳挠腮,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和自己的父母有关?
陈寓已经有很久没听见过这两个字了。虽然他对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了一团褪色的影子,想起时也不太会感到思念与难过,但极少数的时候——例如此刻,他也会忽然产生这样一种念头:要是自己的父母还在世,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首先,他肯定不会和那个讨厌的堂哥陈骁住在同一屋檐下。或许父母会给自己生个乖巧可爱的妹妹或弟弟,是alpha或omega都行,可以让他逗着玩儿。
十几年间,叔叔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的母亲把你托付给我......”陈寓听得多了,也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想,母亲应该是很爱自己的。要是母亲在家,沈越或陈骁如果敢欺负自己,估计会被双双打包丢出去。
陈寓想到这里,很高兴地笑了一下,美滋滋地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继续神游。
其实自己也不是讨厌叔叔,毕竟叔叔把自己养到这么大,对自己也已经很关照,有要求都会尽量答应下来——但是有时候,只是说有时候,陈寓也会想,如果自己某天不听叔叔的话了,叔叔还会对自己那么好吗?
陈骁欺负他,他却不怕陈骁,但叔叔对他好,他反倒对叔叔总有种隐约的畏惧。这份畏惧的来源他也弄不清楚,但会让他潜意识里想要逃离。
陈寓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觉也睡不着了,便悄无声息地摸下床去,蹑手蹑脚地到了一楼客厅,拿起桌柜上摆着的相框来看。
相片缺了一半,完整露出的只有母亲和自己的脸。陈寓盯着女人微笑的面庞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似乎想感受一下那双手按在自己肩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父亲残存的半张眉眼来看,也能看出他是一位英俊温柔的alpha。他一只手环着母亲的腰,另一只手——
诶。
陈寓愣了愣。
不对,这是父亲的手吗?
他歪过脑袋,眯起眼睛,仔细地辨别裂痕旁那两根修长的手指来源于哪里。从角度来看,这两根手指很可能不是父亲的——更不会是自己的或者母亲的。那这是谁的手指?
陈寓放下相框,有些莫名的头疼。
他默默地想:这张照片是从哪里发现的?
好像是他第一次回到这栋房子里的时候。当时房子里像被洗劫过一样,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生活痕迹,周助理带着人来帮他添置家具、打扫卫生,负责打扫的阿姨从沙发底下翻出了这张照片,问他:照片都坏了,要不要丢了?
陈寓扭过头,盯着那张沙发发愣。
片刻后,他把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捏在手里,又蹑手蹑脚地回楼上睡觉了。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陈寓向韩灼宣布:“我等下要出门一趟。”
韩灼问:“去哪儿?”
陈寓说:“喔,沈越约我去咖啡店,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韩灼:“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沈越说过我不能告诉别人的,万一他发现我告诉了你,一气之下不跟我说了怎么办?”
“那我在店外等你。”
“没问题。”陈寓点点头,“你要什么咖啡?我可以偷偷帮你带一杯。”
两人一起到了约定地点,陈寓自己进了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给沈越发信息:【我到了。】
半个钟后,沈越才姗姗来迟。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下压,几乎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陈寓见他这幅打扮,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沈越在他对面坐下,半句废话也没有:“你和陈致远没有血缘关系。”
“啊?”
“陈致远不是你父亲的兄弟。他是你母亲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