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江理一转钥匙,若无其事地说:“我过去办个事。”
沉默了片刻。
这也太巧了,关楠狐疑道:“如果我说去西山区。”
“那可没有,”江理唇角一扯,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懒洋洋地说,“我又不是天南地北都顺路。”
关楠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拎着包同他一起出门。
楼下,有人似是一夜未眠,冷着脸站在石阶扶手旁,抬头与上面下来的人相望着。
气压变得很低。
躲了好些天,关楠猝不及防同祁阳打了照面,浑身不自在极了,况且此刻又有江理站在身旁,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阳了。
江理与她不同,从容淡定地下了楼。
就在经过祁阳身旁时,倏然被人揪住了衣襟,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仿佛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当场打起来。
江理脑袋后仰,眼神往旁一扫,精准抛进了垃圾桶:“你们这都这风格?”
“你对她做了什么?!”祁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句话说的胸膛起伏不定,眼神凶狠地恨不得吃了他。
“与你何干。”江理笑得礼貌。
祁阳瞠目欲裂:“你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
“你试试。”江理笑得吊儿郎当,言语动作似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两人不仅不对付,看上去还有种祁阳故意找事的感觉,他们一人怒火冲天,一人气定神闲无事一样。
关楠劝不动,也拉不动,拿这两人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庆幸,如今的江理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否则冲动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社区巡逻保安经过,车上载着社区轮值大姐,大姐以一己之力拉开了两人,又是苦口婆心地教育。
江理垂眸,闲闲散散地掸了掸,衣襟不存在的灰。
等到轮值的大姐说完。
江理一笑,无辜又不解地说:“我从我老婆家里出来,应该没有触犯了那条法律法规,没有违法乱纪吧。”
“没有没有。”轮值大姐看了眼祁阳,赔笑着道:“公婆一家,同床共枕,天经地义。”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牵着关楠的手,江理收起了笑,神色淡定地反问,“既然天经地义,他一上来对着我又是质问又是挥拳的,是怎么个事?”
轮值大姐:“这······”
“还有啊,”江理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深更半夜敲响一名成年女性的家门,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否构成了性骚扰?”
祁阳太阳穴一跳:“我是她哥!”
“那就更应该注意分寸了,”江理慢条斯理地道,“男未婚女未嫁···何况,她已婚。”
“就凭你那个破红本,谁知道真的假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性骚扰的还不定是谁呢!”祁阳没理会一旁对他们说话的关楠,只是被江理的话气笑了,口不择言道。
似乎就在等着他的这句话,江理把车钥匙塞在关楠手里,捞出了结婚证。
——“中国人民共和国”
——“结婚证”
上下两排,中间章印着国徽,十个字全然展现在几人眼里。
江理:“来,看仔细点。”
生怕对方不识字似的,他坦然地翻开内页,如同教育呀呀雪域的幼儿,“持证人,江理。”
“登记日期,”江理说,“2023年08月23日。”
江理手方落到结婚证字号上,瞥了眼F500023-2023-000001的字,也没继续念下去了,因为他听见闹钟再次响了起来。
“抱歉,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江理收起结婚证,牵着关楠往外走。
他车停在副食店前,很方便又很难不招人注意。
“大清早的,这是干什么?”一个老太太拖着便捷车,买了一兜子才回来,看见停在门口的巡逻保安。
恰好又看见出去的俩人,老太太眼尖一下子收起了嘟嘟囔囔,笑着道:“表哥来啦。”
“奶奶,”江理瞥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买菜回来啦?”
关楠:“······”
简短的寒暄过后。
上了江理的车,关楠开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个车了,不然每天上下班赶公交地铁要掐准时间上班,也怪麻烦的。
转念一想,她眼下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多赚钱,毕竟江理现在很困难。
可他现在差的明显不是一比小钱。
实在不行的话,她是时候早前公司拿回一些钱了。
这么想着,关楠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觉得在金钱这件事情上面任重道远。
“怎么了,”江理说,“表妹。”
“······”沉默了两秒,关楠从繁杂的思绪回过神来,有种被人拿话悄咪咪点了的小心眼报复的错觉。她底气不足,转移话题便扯对到了,“你随身携带结婚证干吗?”
等到反应过来,才又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话有多蠢。
“随身携带?”趁着红绿灯,江理手搭在方向盘上,悠悠瞥了她一眼,“我至于么。”
关楠也觉得不至于,但话赶话都赶到这儿了。
她讷讷地说:“这谁知道呀。”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江理目光晦涩不明,“你是随身携带了?”
“算是吧。”关楠含含糊糊地。
江理挑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算是吧。”
一时间,关楠又说不上来话了。
“是不是人家问你,火锅还是麻辣烫,”有人插队没打转向灯,江理没想惯着对方,但眼尾一扫停顿了下,还是让了,“你也得跟人家说‘还是’吧。”
他混淆表达误解意思,关楠这次学聪明了,也不跟着他的思路,“不都一样吗?”
江理看了觑了她一眼,那表情好似在问一样在哪里。
“火锅麻辣烫都是一锅煮。”关楠面不改色地说着歪理:“大差不差。”
话说完,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上一秒还理直气壮不觉有问题,可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还怪唬人的,她忽然之间就没有了底气,半尴不尬的。
尤其是那道眼神再扫过来的时候。
“说得好,”江理停下车,抬眼半笑不笑地,“要不要给你鼓个掌?”
关楠赧然:“不用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江理随手按了接听。
蓝牙爆出音。
“你昨晚没在啡酒啊?”林锐早早在啡酒等着了,老半天没见他人来,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江理目视前方,懒懒地“嗯”了声。
“那你昨晚上哪儿鬼混去了?”林锐说,“我给思瑶姐打电话,她说你昨晚没回去,愉园也没人听电话。”
听到这里,关楠眼皮一跳,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
江理恰好也看过来,眉梢上扬轻挑了下,似是无声告知了对方,但回答起来仍是那副气定神闲地模样:“没去哪儿,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林锐敏锐地觉察出了异常,但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着:“还不是你说的吗?我给你找了靠谱的,资历也不错的,人现在就是公证处呢,你什么时候过去?”
“在路上了。”江理回答他。
“······在路上了!”林锐停顿了片秒,“大清早立遗嘱你他妈上赶着早死啊?我他妈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这种事要避讳,怎么着也得下午去,你耳朵长哪儿去了?!”
遗嘱?
江理要立遗嘱?
那头林锐嘴皮子利索,说话又快又凶,一整个忽略了方才发觉的异常,脾气上来甚至想骂街。
关楠听着这些话当即看向了他。
她张了张口,“你——”
“回去再说。”江理眼疾手快,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林锐看着说到一半被挂断的电话,气得直跳脚:“回个屁!老子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看着你,不让你他妈干蠢事的,你个傻逼!”
可关楠对那一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此刻正盯着江理,头脑一片空白:“江理。”
“嗯。”江理应了她一声。
遗嘱两个字砸的关楠头脑发昏,她耳朵同脑子里是一连串的耳鸣,似有撕裂耳膜穿身而出的凶猛。
关楠下意识地捂了下耳朵,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
“你,”关楠有些难以接受,经历几次心里预设,才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立遗嘱?”
江理:“什么遗嘱?”
关楠看着他没说话。
“哦,”江理像是想起来了,不怎么在意地轻笑了声,轻描淡写地道,“我这么年轻立什么遗嘱啊,有个朋友找我帮忙,这不是正往那边去吗。”
“······”关楠还是不太相信,脸色也没有好转,“是吗?”
江理一点头:“是啊。”
“怎么,”江理话锋一转,玩笑着道,“咱俩都结婚了,立遗嘱遗产也都是你的,这还不好啊?”
关楠绷着脸,冷声道:“不好。”
“怎么不好了?”江理饶有兴趣地问。
“我不要你的钱,”关楠说,“我自己有钱,我也能挣钱。”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了。
一路无言。
直到车停下时,他才语气无奈地说了句:“怎么就这么犟呢。”
“江理,”关楠正色道,“虽然我们结婚了,我不要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这是我自愿的,你不用为此抱有补偿性的心理。”
江理扯唇,没答她这个话,只说:“到了。”
“什么?”关楠一愣。
见状,江理抬手,指着窗外。
她下意识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时车已经停在了创业园门口,不远处一辆显眼的黄色玛莎在这时开进去,还给保安递了几瓶饮料。
像是发现了可疑车辆,玛莎玻璃窗缓了下去。
谢桥鼻梁搭着墨镜激动地跟她挥手。
显然,不止是认出车,还有人。
“我先走了。”关楠拉开车门,人还没下车,又听见他说。
“嗳,”江理说,“我最近有点事。”
关楠停顿了下,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给他添麻烦了,下意识点头:“哦,好,我不会找你的。”
“······”沉默了两秒,江理看着她,也没有解释,“你最近要有空,帮我照看着点鸟,也不用多麻烦,别让它饿着就行。”
“哦,”关楠说,“那你呢?”
江理垂着眼,之后又笑了下,“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出涪陵吗?”关楠问。
“嗯。”江理一扯唇,“有空给我拍两张照,不会的随时给我发消息。”
他这架势跟托孤似的。
关楠听得不舒服,心里闷得慌,皱着眉想说点什么。
可见江理时不时往时钟上看的眼,强行克制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想法,答应了他的话之后,又在关门前,立在玻璃窗。
这时,车内人也望着她。
不知为什么,江理看上去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轻松,但他若无其事地样子,又让关楠觉得自己多心了。
关楠抿了抿唇:“注意安全。”
外头玛莎按喇叭,来不及多说,她往园区过去。
走到前面,见谢桥指了指前面,示意自己把车开进去,一会儿一块进公司。
等到谢桥,关楠玩笑道:“今天没迟到呀。”
“啊,”谢桥苦哈哈地,“我可迟不起,眼睛不眨扣五十,再迟到下去,我真的就要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吃了。”